天气依然闷热。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心中的那些纠结已烟消云散,但说到小雪,他总觉得没有颜面。曾经放弃学业离家,到如今虽然事业小有所成,微薄的工资连一平米的房都买不起。
“家,虽然很近,实际很远。”秦锋对郑飞说。
郑飞凝视着秦锋,似乎能充分了解秦锋的难处。他跟秦锋一样,没读过什么书,虽然通过自己的努力跟秦锋进入同一家公司,成为了签约歌手,却依然对未来的不可知感到恐惧。
“为什么人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无法自我满足。”郑飞常常这样问自己,现在他又将这个问题抛给秦锋。
“我为什么要满足?”秦锋反问道。“郑飞,你看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飞涨的房价、发疯的股民,攀升的物价,这就是大时代前进的步伐。如果我们满足现在,那么就落后了。”
郑飞点头表示赞同。这些年他和秦锋接触不多,此时却深深地感觉秦锋曾经那种叛逆的劲头逐渐转变为不屈服的意念。他相信有这种意念的人一定会获得成功。
“在你离开蓉城以前,能再陪我回一趟广阳么,我想去小雪的坟前看看。”许久,秦锋才对郑飞说了这么一句话。
郑飞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秦锋的心境很乱,也许只有小雪能让他安定下来。
狭长田埂的尽头,那道已经破旧得有些变色的牌坊,延伸出一条幽冥的小径。秦锋踏入这条小路的时候,眸子里已有些伤怀。当无数的颠沛流离如一只黑手当前,遮掩了那些单纯的美好,此时他依然能触景伤情,感怀岁月在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时光侵蚀了这里的环境,却无法侵蚀初恋的记忆。阳光在前方施展花招,迷乱他的双眼,让他无法抬头仰望蓝天。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前方那座坟茔已映入他的眼帘。
这里神秘而宁静,温情脉脉的细土覆盖在上面,俨然是刚加的新土。一颗身姿优美的柏树从坟上挺拔而出,繁茂的枝叶遮挡着暴烈的阳光,弯曲的树枝萦绕着难以忘怀的历史,延伸到那座耸立的石碑上。秦锋蹲在这座据说是温宁亲手立下的石碑前,凝视着上面的文字。“至爱郑雪之墓”这几个字显然是按照秦锋当年在木牌上留下的笔迹雕刻的。
“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秦锋蔚然长叹,伸出手触摸碑上的文字。
“我记得一位朋友说过,人生如同一辆公交车,会有不同的人上车下车,每个人都会在车上留下些什么,只是有的人留给你的很多、很珍贵而已。”郑飞站在阳光下,注视着秦锋的每一个动作。
“小雪留给我的,已潜移默化到我的血液之中。”秦锋淡淡地说。
“我想,情感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郑飞蹲在他的身旁。
秦锋悠悠慨叹:“你说得对,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谁对谁错,人不能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当天空再次明亮起来,已是周末的清晨。
广阳河边掠过一辆大巴车,沿着悠长的河道飞奔出广阳。莫小天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眼前仿佛有许多人影不断地飘过。程文晓、王雪杰、方菲、徐绍……这些人影的显没,让他感悟到不同生命间相同的寂寞。他强烈的感受到自己也
如同宇宙间其他的生命个体一般,孤独的存在。未来在他的心里虚无缥缈,他只是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随性地做事,随性地生活。他担忧也许自己哪一天,如那些逝去的人一样,消散在人世,不再被人记起。
出门前,他给吴艾去了个电话,告诉他的表哥,他想他的母亲了。
蓉城是被世人称为舒适得足以让地球都能够倒转的城市。夏季的热风火辣地撕裂着这座城市,四处都是膨胀得快要爆裂的yù_wàng。公交车在蓉城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每一个地方都拥堵得沉闷。莫小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这座城市。在来蓉城前,他经常听吴艾提起这座城市,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却少有古代遗迹的地方。当自己切身融入这座城市以后才发现,这里疲于奔命的都是外地人,土著们总是坐在茶馆里,捧着一杯盖碗茶,悠然自得地翻着一份蓉城早报。
“蓉城的本地居民都靠什么生活呢?”莫小天曾经这样问吴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无从追寻。”吴艾这样回答他。
想到这里,莫小天淡淡一笑。也许这里土著们生活的节奏如同这辆公交车一样,缓慢得没有时间概念。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电话铃响起,刺破了时间和空间,撩拨得莫小天的心弦紧绷起来。
他接通了电话,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贾琴的声音。
“我怀孕了。”贾琴这样对他说。
莫小天一怔,怅然地望着窗外,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因为吴雯突然病故,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感情上的问题。贾琴手机中那些陌生男人的短信,已经盘根错节地勒住了他的呼吸,他的爱情已经极度缺氧。
“我很长时间没来月经,可能又怀孕了。”见莫小天没有任何表态,贾琴在电话里又重复了一遍。
莫小天冷笑一声,鬼知道她跟别的男人有没有发生关系。也许,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他本想质问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表现得那么尖刻。沉思片刻,他简单地回了几个字:“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