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品半峰云雾、溪源兰香,掌中玉杯已透暖,佳境若携而无形,向影华轻声吟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苍岚在另一旁道:“原来月影仙子也喜欢玉川子这首《七碗茶歌》?今曰才知兰德先生大巧藏拙,乃真fēng_liú雅士。”
游方憋了半天才接话道:“玉川子的七碗茶歌我不是很熟,倒是修习秘法之时,曾听闻过他的诗诀——独食太和阴阳气、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这一段还是当初向影华在楚阳乡时对他讲述的,游方心中直叹气呀,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一情居士,同时也是一种公开的示威与警告,怎么一见面坐下气氛就完全变了?连一句带杀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别说杀气,连俗尘烟火气都被洗去了。
这时楚芙端杯悠然道:“一心、二叶、山泉水,四月清明、午采茶,六两青、七碗露……”
游方见这三位女子一边品茶一边聊的挺投缘,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煞风景道:“楚芙,你身为九星派顺杖堂堂主,掌管宗门秘法传承事务,为人高洁清雅令人仰慕,但如今之江湖风波诡秘,九星派传人散居各地乏核心维系,恐有沾污染浊之忧。去年我曾杀穿杖堂主孙风波,沈掌门率众相问,却问出门风不整之尴尬。近曰我仍有所风闻,九星派如孙风波之属尚有余忧,楚堂主如何看待?”
楚芙如凝玉素手持玉杯微叹道:“承平之世乱于暗,人心之染化而已。世人或以清浊自诩,却不知仅是逐流而动。非以九星传人而辨清浊,非以秘法高下而辨雅俗,九星门下若有诡秘歼恶之徒,无论如何当清理,我门中亦会处置,而兰德先生若遇之,不妨再行诛孙风波之举,九星合当感激”。
苍岚一见对话的语气有变,也问了一句:“那楚堂主您呢,若九星派大动成劫,将置身于何处?”
楚芙把杯子放下了:“我是守护宗门传承之人,九星秘法非以强横为清雅,非以式微为浑俗,一脉真意不绝,如此茗中味语。”
这话让游方琢磨了半天,想说什么却终究未开口,唉,还是喝茶吧。告辞之时,楚芙仍将他们送到门外,在阶下拱手。向影华回头看着她似很有感触的说道:“楚堂主之清高,我等自无话可说,人各有所责,无论何门何派有您这样一位执掌秘法传承的长老,弥足珍贵,只惜这世上浊流滚滚,不知茗中味语有何感叹?”
向影华的言外之意——执堂宗门秘法传承,像一情居士这样的长老再适合不过,监察宗门、约束弟子行止确实也不是她的责任。九星派有这位顺杖堂主在,不论有何波折,亦能保一脉真意不绝。但只怕九星派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让楚芙受不了。
楚芙悠然道:“时因温香氤氲而缓,流逝终归恬然。”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还礼而去,沿山中起伏公路步行,转过一个弯走出很远,游方这才小声的问了一句:“依你们看,一情居士可能是无冲派一伙吗?”
向影华与苍岚齐声道:“绝无可能!”
游方有些感慨:“只是一番小坐饮几杯茶,你们就能断言她没有问题,我坐在她面前也感觉雅境能涤荡人心,这位长老秘法修为境界不低啊。”
苍岚皱眉道:“修为境界当然不低,但她却不是一位斗法高手,我甚至感觉此人根本不擅出手与人相斗。”这话按通俗的理解就是功夫高未必会打架,假如说习武的话,此人习练的只是一种身心修养而非技击之术。
看见楚芙本人游方也有同感,想一想,林黛玉抡板斧、李逵描眉是什么形像?实在想像不出来。
向影华若有所思道:“九星派若无问题,本就用不着这样的长老出手与人争斗,她只需执掌秘法点化弟子有所悟即可。……兰德,你问我们,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她?”
游方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点古怪,很冒失的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遇到了一位文艺女青年?”
向影华瞪了他一眼:“兰德,此言差矣!世上弄才艺而懵懂之人太多,因此常受人讥语。见才艺俱佳真雅致者,你仍同声讥讽,实在不该!”
苍岚也不满的说道:“前辈,你怎能如此评议楚堂主?欲弄风雅而未解真意之徒,岂能与真雅士相论?”
游方乱说话又遭到了鄙视,讪讪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嘛!……看来九星派如今真是良莠不齐,听说其自古传承以雅致入意境,颇有孤芳自赏之意,听闻之后我本在心中有几分讥讽,可是见到了这位顺杖堂堂主,却觉得可笑之人其实是自己。”
苍岚笑道:“知道你是开玩笑,兰德先生是游走江湖大雅不工率真之人。”
游方:“不过话又说回来,影华,如果你也像她那样,我恐怕不知是捧着还是供着好,只觉得自己太俗啊。”
向影华也让他给逗笑了:“率真而游,正是兰德可慕之处,而影华就是影华。”
游方整了整衣襟呵呵笑道:“今天去了一趟一情居,似染化了高洁清雅气,感觉也是一位雅士了,回头找个地方吟诗去。”
苍岚则在一旁打趣道:“真的吗?这我倒没看出来,反倒是昨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