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了一整晚的女子面露脆弱,黑衣汉子也觉心下不忍,他想起前一阵陛下回国之前,在城郊的密林中将他们留下的十人叫在一处时的吩咐——
“你等好生暗中保护,妩儿她身手不弱,加之霍英身旁还有个‘虚空剑’更是中原江湖中排名前十的人物,你们行事,被发现行踪是早晚的事。”
“陛下何不与锦宁侯夫人直言你留了我们保护她……”
“不,燕国人都瞎了眼,还当他是个祸国殃民的佞臣,朕还不瞎,霍英对他们的皇帝忠心耿耿,若知咱们的人留下,他断然不会听从的。何况妩儿她……”文达佳珲下素来刚毅的面容难得有怅然和温柔:“她性情刚烈,对霍英一心一意,若知我留了人,也必然不会留用你们的。”
“如此一来,我等行事须得更隐秘些。”
“你们都是朕的心腹,是以朕安心将此事交代你们去做,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任务。你们只需记得,妩儿与‘虚空剑’的身手,等闲时候是不会出事的,是以你们不需要靠近,只远远看着便是。到真正危难之时再适时地出手。”文达佳珲当时的眼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想必能将她逼到绝境须得你们出手时,她身边安心可用之人也不多了,你们就听她的吩咐,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记得回朕一声便是。”
他当时只觉惊异,他们这些人都是陛下年少时就养在身边的死士,人人忠心耿耿,且身手都是一流,办事能力也都不弱,陛下竟舍得一下子留下十名给一个异国的已婚女子,还要他们听她的吩咐。他们只知陛下是决断疆场的英雄,却不知英雄也有温柔重情的一面……
“夫人,主子曾吩咐我等一旦您发现,就要听您的吩咐,您所安排之时我等必然做到。”
蒋妩闻言,将心中郁结暂且搁去,“如此有劳了。还未曾请教壮士名讳。”
“回夫人,在下纳穆。”
“纳穆?是海洋之意。看来你是心胸宽阔之人。你们的姓名是后取的,还是父母给你们取的?”
“回夫人,是陛下取的。”
“看来达鹰对你十分爱重。既如此,纳穆,我方才说的三件事,就有劳你了。”
“夫人不必客套,在下即刻去办。”
纳穆行礼退了下去,到了廊下,见方才那位身材敦实的老妈子端着砂锅远远地站在院门前,想是听了主子的吩咐,不敢在屋内有人谈话时靠近打扰,便颔首示意她进去。
郑妈妈笑着进了屋,将砂锅放在外间条案上,以簇新的白瓷碗给蒋妩盛了一碗熬得香浓的粳米粥,并几样小菜一同以黑漆木质的托盘端了上来,笑着道:“这位夫人,才刚红凤姑娘嘱咐我给您煮的粥,您好歹用一些,吃饱了肚子待会儿才好用药。”瞧这位夫人生的娇滴滴的容貌,弱不胜衣的西施模样儿,郑妈妈当真担忧她不肯吃不肯喝的,回头红凤姑娘回来了怪罪她侍奉不周。
谁料蒋妩却并非那等娇柔的闺中女子,原本半场的衣襟还看得到她肩膀上绷带有血迹渗出,她却没事人一般伸手就来接托盘,笑容和气声音温柔:“有劳郑妈妈了。”
郑妈妈受宠若惊,慌忙的扶着蒋妩靠着引枕,“夫人可不要动作,您这身上的伤若扯开了,将来可要留下疤痕的,万一再流血可不好了。您莫嫌弃老婆子粗拙,还是让我来喂您进食吧。”
蒋妩是不习惯旁人喂食的,况且伤口虽痛,她却忍得住,依旧想自己进食,不料想郑妈妈却是个极认真的人,说什么都要代劳,蒋妩只好妥协,在郑妈妈服侍下吃了一碗粥,休息了片刻也用了药。
收起盛药的白瓷碗,郑妈妈因蒋妩的配合笑容更加真诚了:“夫人您先歇着吧。”
“这会儿还不累,劳烦你取棉氅来,我得去看看我夫君。”
郑妈妈知道屋里躺着那位也受了重伤,身为妻子的,明知丈夫那样儿了,哪有自己睡的着的呢,这会不在阻拦,服侍着蒋妩披上一件簇新的细棉大氅,又戴上风帽,就随她去了正房。
屋里灯火通明,贴扇窗上映出几人的影子,蒋妩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踏上台阶,回首道:“郑妈妈去歇着吧,大过年的,如此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夫人说的哪里话呢,您快别客套了,屋里暖和,快请进吧。”
蒋妩颔首,撩暖帘进了屋。
曹玉见蒋妩已经更衣整理过,脸色虽苍白,精神却好了一些,终于放下心:“夫人不必担忧,侯爷生命无碍。”
蒋妩眼神只在霍十九身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榻前,侧身坐下握着他的手,幽幽道:“想咬舌自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是心疼他,怕要遭罪一段日子。日后进食该有多痛。”
“好歹是留下一条性命。”曹玉安慰道。
蒋妩见霍十九昏睡着,惨白脸上满布汗水,知是他这会儿正在发高烧,便接过婢女手中的冷帕子为他覆在额头。动作时牵动肩头的伤口,一阵刺痛。但蒋妩却觉得,这样痛一痛,心里却是舒坦了。仿佛如此是能将他身上的痛苦转移给自己。
曹玉望着她的侧影,她的长发在明亮的烛光之下泛着淡雅的光泽,修长的脖颈与姣好的侧颜都被氤氲成朦胧的画面。她望着霍十九时,眼神中的心痛仿若弥漫而出,将他也感染在她的情绪中。
沉默许久,曹玉才道:“大夫说侯爷的舌头,痊愈后应当不影响碍口说话,只是或许会留下一些弊端。”
舌头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