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嗜血之言,竟是谈笑间说出,且霍十九对英国公素来谦恭有礼,断不会在英国公府指手画脚,此番竟为了蒋妩头回霸道一次。
英国公夫人、大夫人及三夫人此即都在外间,闻言也都一惊,进了里屋,见霍十九一身泥水滴滴答答,面上含笑,那笑容却叫他们心底“蹭”的寒气直冒,竟连英国公夫人一时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二夫人机灵,给婢子使了眼色,方才陪蒋妩去更衣的碧香就悄悄地退下,出了门飞奔着去回英国公。
又拖延道:“指挥使息怒,那蹄子虽可恨,想也是无心之失,况且蒋三姑娘这会子没事,那蹄子却已殒身,何不就此罢了?也为了三姑娘积阴德。”
二夫人话一出口,老夫人才道:“阿弥陀佛,指挥使何不瞧在老身面儿上,就放了她尸首一回?”
霍十九望着床上浑身泥污,冰冷颤抖紧闭双眼的蒋妩,尤其她那双白腻的小手紧握着拳头,似竭力忍耐痛苦,不免心痛。
“国公夫人也不必劝说在下。此番既是婢子不留神,我重罚婢子,又没纠她全家之错。难不成,国公夫人觉得觉得我的处置法子不当?”
话音稍顿,霍十九越加温和,慢条斯理的道:“要么鞭尸,让她老子娘来看。要么就将她老子娘全族中的奴才都变作尸体一起来鞭。我还从未听说过身为奴仆犯了错,不必惩罚的。还是各位瞧不起在下,觉得我未来夫人合该受个奴仆的欺负?没溺死是是我们好运气,溺死了就活该倒霉?”
话到此处,霍十九竟噗嗤笑了,回眸望着国公夫人:“我虽不才,可我自己的人只能我自己欺负,是死是活我说了算。旁人胆敢动一指头试试!”
他明明没发怒,甚至说话声音没有提高,语速也没有加快,可他看过来时,老夫人却觉得平日深宅中“指点江山”的魄力都随他那一眼消弭殆尽了,动了动唇,找不出适当的话。
正当此时,院内丫头朗声回:“国公爷来了。”
老夫人心里一喜,可算来了救星。
英国公负手而来,步履沉稳。
霍十九恭敬的行了礼。
见他如此狼狈,英国公忙道:“才听说花园子里出了事儿,你快些去更衣吧,我府中的人既然不好,你只管惩处便是,又非外人。”
若真许他惩处,就不会刻意强调“我府中”三个字。
躺在床上一直装昏忍冷的蒋妩听到此处,只当霍十九会将此事揭过算了。
岂止蒋妩,此处众人都是这样想法。
可霍十九却出乎意料的笑着道:“多谢国公爷。您若不说,我也正打算着人去请您的示下。那婢子端个茶盘都能将主子撞进水里,无心便也罢了,若是有心呢?今日亏得妩儿没事,若有事,又有谁陪我一个未婚妻来?再深想想,若是今日站在桥上的不是妩儿,是国公夫人,或者府里哪一个主子,再或者是国公爷,此时岂不事大?”
“你说的有理。”英国公连连点头,方正脸上有认同的微笑:“那婢子的全家就交给你处置,以解你心头之恨吧。”
“我要她的全家做什么?我只要她一人碎尸万段,要他家人和其他仆从看着,学学规矩便是了。”
说的当真仁慈!
可为何众人身上都鸡皮战粟……
英国公望着霍十九狼狈却英俊的笑颜,骤然爽朗大笑,随即吩咐道:“都没听见么?还不按着指挥使的意思去办!”
“是!”
外头有小厮应“是”,立即张罗着出去,话语中听得在嚷:“快将赵显一家老小都叫来,芜鹄姑娘冲撞了指挥使夫人……”
霍十九笑着与英国公道谢。
英国公极关切的道:“还都呆愣着做什么,赶紧预备热汤伺候指挥使沐浴。”也不在乎霍十九手上泥污,拉着他手出门,道:“虽是夏天里,你又年轻,身子现在自然不怕什么,可年纪大了各种病痛就会找上来,你这会儿好生去泡热汤,这边儿有我几个媳妇儿帮衬着,无碍的。”
“是,多谢国公爷。”
……
两人渐行渐远,老夫人憋了口气,只觉霍十九插手国公府里的事着实没个体统。可他们也的确理亏在先,加之英国公开口,她只得暂且忍耐下。
二夫人这会儿已吩咐人预备了香汤,着令婢子为蒋妩除去湿衣,服侍泡热水驱寒,便与大夫人和三夫人暂且出去了。
蒋妩洗了两道热水,将泥污去了才坐在浴桶之中,舒服的叹了口气。
冰松眼睛哭肿成两个核桃,仔细轻柔的为蒋妩洗头。
“亏得大人下去的及时,在晚一些,怕姑娘性命不保,事发突然,一时间寻不到善于泅水的女仆,小厮家丁们又不敢让他们下去毁了姑娘清誉。若大人不懂水性可怎么好。”
说话间,却听外头不远处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饶声传来。那尖锐的叫嚷,让人背脊上扎了一排钢针,着实发寒。
果真是在鞭尸?哭嚷的定是其家人。
蒋妩跨出浴桶,更衣后将半干长发挽起,就要往外头去。
听雨忙阻拦:“姑娘可使不得,那等场面,岂能污了姑娘的眼。”
蒋妩却不听,只往外头去,听雨跺脚叹息跟了上来,冰松胆子小,鼓足勇气才下了丹墀。
越往外头去,哭喊声越惨烈,只听个妇人不停在骂:“都是你这死鬼!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偏偏死的是我女儿!”
站在跨院门前,就见不远处两名小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