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蒋妩是一种煎熬。
她不仅对杀气敏感,平日里也不习惯被人近身。她在大帅手下接受特训时,除了刺探、乔装那等特工该有的技能,诸如杀手擅长的刺杀等术也要训练,其中最要紧的便是心智。
她曾接受过“自相残杀”类的训练。十人关进一个训练基地里三天,只能活着走出两个人。
在那里。没有友情,没有爱情,只有求生的本能。
她睡觉时亦保持高度警觉便是那时开始养成的习惯,到了今生虽然松懈了一些,但本能还在。
她身上虚弱,甚至觉得动一动手指都累得慌,可霍十九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却让她在心内描摹出数十种将他一击致命的手法,无论哪一种他都绝无可能生还。
到底将来他是她的枕边人,她还不能动手。
如此“煎熬”之下。蒋妩都不知自己是忍耐了多久,才因体力不支睡过去的。
赵氏担忧蒋妩来探看时,正看到二人相拥而眠的画面,满脸都是喜悦的笑,将屋门虚掩退了出去。
自此,蒋妩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这会子便能看得出她这样常常劳作的女子与那些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体制上的区别。
她伤口愈合的很快,且又懂得忍耐,从不会因身体的不适而抱怨,更不会有身为病人那些无理取闹的脾气,不光是霍十九、赵氏看在眼中很是动容,就连下人对她都非常喜欢,觉得蒋妩到底是蒋家的姑娘,品性就是好,外头那些讹传说她是什么“河东狮”当真传的太过分了。
到伤口愈合,她便不肯在床上躺着了。起初只是在院中坚持散步,后来便干脆去帮霍大栓种地,穿一身粗布衣裳,戴一顶破草帽,动辄在地头里一蹲就是一整天。施肥,除草,间苗,灌溉,甚至剁菜喂鸡喂鸭,拔草喂牛的活她也做的得心应手。霍大栓撵她回去歇着,她还总是说:“做一些农活,也能恢复体力。”
蒋妩是真的为了恢复体力。可霍大栓却对这个救了他和赵氏性命的儿媳越加喜欢了,只拿她亲生女儿对待,连霍初六都不及她的贴心。
“大嫂。”蒋妩正蹲在抱香阁的黄瓜地里摘黄瓜,霍初六就站在地垄上道:“我已经按着你说的将姨娘们都叫了来。这会子人都在潇艺院前厅呢。”
蒋妩起身,将一篮子小黄瓜提上了堤坝,交给一旁的婢女,摘了草帽扇风道:“十三位都到齐了?”
“是啊,娘还让我问你,要不要她来帮你的忙?那些姨娘有几个可不是好缠的,大嫂是和善的人,可别叫他们欺负了去。”
蒋妩微笑“无碍的,我总要独子面对你大哥的这些小老婆。我如今身子也大好了,正好今儿个有精神。”
姑嫂两人说笑着往内宅中的潇艺院走去。
潇艺院是霍十九所居的上房,也是他们而二人洞房所在之处。她近日伤着,都是睡在外院她伤后所居的偏院,今儿一早才吩咐人将她的东西挪回去。
霍初六跟在蒋妩身后,看着她后日益恢复健康的身影,想起赵氏听说蒋妩主动挪回上房去住时欢喜的笑容,还一个劲儿的翻黄历算日子,几时能够抱孙子,霍初六就禁不住笑。
她从未见过大哥对哪个女子像对蒋妩这样,她是他们家的福星,自打她进门,家里的笑声都比从前多了。
到了潇艺院,蒋妩叫了冰松来伺候更衣,换了身正红色盘领对襟素面妆hua褙子,鹅黄色八幅裙,头发简单挽起以碧玉簪固定,随手拿了把葡萄纹的纨扇,就到了院中。
霍初六本以为蒋妩要彰显主母气势,必定会静心装扮,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已收拾妥当了,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大嫂这样打扮也好看。”
蒋妩道:“我布衣荆钗的惯了,这些矜贵料子上了身,总担心刮碰坏了。”语气中有些羞涩腼腆。
霍初六本就是庄稼汉的女儿,过的日子也都是寻常百姓的日子,对于那些穿金戴银附庸风雅的贵族本就排斥,蒋妩能种地,肯吃苦,不抱怨,还如此直白亲近的说话,当真让她与这个嫂子没有一点距离感,不仅极为赞同的道:“所以你瞧,我里外就爱穿这一身袄裙,另外还有一身绿色的替换着,大哥倒是请了天一坊的绣匠和最好的裁缝师傅来给裁过衣裳,但那些料子我穿上了就不自在。你瞧那些姨娘就不同,他们都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惯了的。”
“衣裳是穿给自己的,舒坦即可,旁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姨娘们穿的再好,不也还是姨娘么。
不多时,二人过穿堂来到潇艺院第一进院落的前厅。一进门,就只觉各色脂粉香扑鼻而来,莺声燕语嘈杂,钗环锦缎光影交错喧闹。
见蒋妩进了门,穿了彰显主母身份的正红素面妆hua褙子,与鹅黄长裙搭配出明艳,虽发髻松挽,不施粉黛,明媚颜色并未被华服多走光彩,只觉她穿红衣,眉目中更见英气和锐利,虽她是在笑着,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厉害感觉。
众位姨娘忙给蒋妩行礼,有叫“夫人”的,也有称“姐姐”的。
蒋妩瞬间有种陪大帅进军营,部下两列行礼的感觉。
她背脊笔直的走向正当中,与霍初六并排坐下。
穿红着绿的婢子们便列队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黑漆托盘,上头都是茶碗。
照例说,妾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