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垂。
有背负剑匣的黑发女子踏空而立,赤裸双足,离地三尺,悬在山巅。
在她的身前,有紫金色的剑匣漂浮着,如同一架古琴,她那葱白手指一寸寸自剑匣表层婆娑起舞,转承起和,却从未逾越方寸距离。
若非脚下并非是云端渺渺,而是一条昏黄土路,面对的也并非白衣剑客,而是骑着小毛驴的中年大叔,简直比经常踏剑而行的李白还更具剑仙气度。
女剑仙清冷道:“裴旻?”
来人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姑娘有何教我?”
女子语气漠然:“你要去做什么?”
裴旻皱眉道:“大路朝天,裴某人要去哪里好像碍不着别人的事吧。”
女剑仙轻笑道:“你要去长城,所以碍我事了。我听说长安的显贵们收买了你,要你去杀李白,你答应了。”女子冷冷道,“所以今日,你会死在这座山。”
裴旻微怔,苦笑道:“普天之下,恐怕也未有人敢像姑娘一样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
确是如此,普天之下谁敢对大唐剑道第一人的裴旻说出“你会死在这座山”这种话?哪怕稷下仙山上的那些老怪物们也未必有这种把握。
女子轻声道:“权当大秦剑圣与大唐剑圣的切磋就是。”
裴旻微怔:“姑娘是?”
“大秦,长公主嬴舞。”
裴旻神色郑重,再度恭敬拱手:“原来是大秦长公主当面,尝闻公主殿下与李白联手斩杀血魔徐福后,自扶桑归来,一度还想去瞻仰公主殿下芳华,却不曾想居然今日有幸一见。”
“这里还要提前同公主殿下明言,在下并未接受那些显贵们的收买,区区世俗财帛,于我与粪土无异。”
若非嬴舞身份尊贵,裴旻本不屑解释这种误会。
堂堂大唐剑圣,需要为一些贩夫走卒间流传的流言蜚语去纡尊降贵,到市井之上澄清吗?巨龙从不在乎蝼蚁的目光,寿比千年的人仙也同样如此。
嬴舞讶异道:“那你此行要去往何处?”
“还是长城。”
他解释道:“一国双剑圣,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传出去只会徒增笑柄,我大唐可以有一万个剑仙,但唯独容不下两个剑圣。此番去往长城,只求一战,倘若他胜过我,我自然而然退位让贤,教这华夏八国人都知晓,我大唐江山代有才人出。假如我胜了,则一切照旧即是。”
嬴舞鄙夷道:“原来是不图利,只图名。呵呵,刚刚还一副视名利如粪土的出尘高士,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吗?他刚逢血战,你便趁人之危赶到,唐人难道都像你这么厚颜无耻吗?”
裴旻苦笑道:“姑娘误会我了,这一战只是切磋,若他伤重未愈,我自不会趁人之危,况且边地战乱已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我倒是也想尝试一下,何谓匹夫之怒可敌一国。”裴旻笑道,“说起来我倒是也很欣赏这位年轻的后辈,只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终究要先以剑会面的。”
“说的这么好听......还是先与本宫比上一场吧。”
嬴舞黑发飘起,无形的气机蔓延开来,剑匣中剑光流转,在她的面前呈现扇形一一排列,下一刻,扇形飞剑齐刷刷落地,钉入了裴旻身后,形成剑阵。
“剑气如虹,贯穿霄汉。”
裴旻笑意盎然,抽出鞘中一柄湛蓝如秋水的长剑,淡然道:“早就听闻赢秦御剑术举世无双,今日得见,实乃人生大幸!”
嬴舞面色丝毫不变,轻踏一步,身形瞬息化光。自裴旻的身前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已经踏在了身后的剑阵之上。
冷风肃然而动,掀起她的衣袂,露出了其中,重玄色的衣甲。
裴旻微怔,抚摸着胸口出现的一道浅浅血痕,眼眸中神采越发明亮:“果然好剑法,人好,剑也好。”
他倒抬起秋水长剑,飞沙走石掀起,随即横着一剑斩下,下一刻,天地色变,空气中爆响起一连串电弧,仿佛要将这虚空都切割开来。
“大唐剑圣裴旻。”嬴舞轻声道,“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
绿洲,村落。
为了接待李白一行人,好客的边民们宰杀了一只羊。
被褪去毛发的羊在炭火上炙烤着,表皮被切出十字刀花,随后刷上酱汁,被渗出的油脂润化,沁入表皮,反射出明亮的酱色,香气极为浓郁。
边民们载歌载舞,除了一些商旅知道他们所在以外,几乎与世隔绝的他们很欢迎旅客的到来,尤其是迪妮莎这种知根知底的旅客。
四名大剑战士盘膝坐在一块,暖色的光芒照亮了她们一致白皙的脸庞,俱都暖洋洋的,就连最清冷的伊妮莉嘴角都溢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变得格外可亲了起来。
似乎是觉察到了李白的目光,迪妮莎侧目看来,稍显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站起身,在拉花娜的调笑声中,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这里的烤全羊做得非常好吃,似乎是很久以前有从西方逃难来的小国御厨在此居住过,这手艺也就代代传承了下来。”
李白点点头,笑道:“嗯,闻起来就感觉一定会很好吃的样子。”
她悄悄探出双脚,踩在沙地上,抱膝而坐,露出半截明晃晃的小腿,有着明艳色彩的脚趾很动人,心中有不易觉察的小心思。
李白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迪妮莎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些,果然,有用。
随后便听到李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