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吃完晚饭,天色已暗。
莫若和花子都返回实验室,准备材料。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夜默城进行解药注射,为了保持过程中的安静和顺利,莫若事先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注射还未开始,夜默城在实验室内做准备,而花期则是一个人提前走了出来,坐在花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皎白的月色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皮肤白的有些透明,她仰头望着天,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剔透,但是放在膝盖上拽紧的手还是透露出她此时的不平静。
对于情药的厉害,花期再清楚不过。
不是不相信大哥和莫若的能力和水平,而是曾经留下来的记忆让她肯定不下来。
她曾经亲眼看着那对老毒妇口中所谓的“奸夫淫妇”如何在她眼前慢慢腐烂而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幼年意识不如此时那么坚定,所以,阴影依旧是留下了。
那段时间,她甚至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两具烂到发臭的尸体,直到后来的麻木和遗忘。
之前还没觉得什么,但是真正到为默默解毒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担心,下一秒,变成腐烂的是默默。
她担心,她幼年造的孽太多,会报应在她最爱的人身上。
花小七,天不怕地不怕,而此时此刻,却会担心报应。
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到底依旧无法做到淡定始终。
花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怕影响到其他人,所以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冷静冷静。
她不停地眨眼闭眼,每一次睁开眼睛看着天上如墨的颜色,更加冷静一分,一点一点减少自己内心的压抑。
只是这过程太缓慢,反而让自己更加的心焦。
她以为从小到大,自己都很坚强。
万事没有难得到她的。
即便是面对白少卿插进她胸口的那一刀,她依旧可以做到面无改色,风卷云情。
可是,遇到默默的事情,很多坚定和强大瞬间就会瓦解,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担心爱人的小女人,她会不安,会惶恐,会因为曾经的过往而感到害怕,会在内心胡思乱想歇斯底里。
她想到以前初到花家,那个时候,她陌生又疏离,仿佛一个迷路的人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很多人都说,孩子的世界很容易亲近,但她的世界却让人难以接近,即便是身为亲生母亲的林蜜雪,也是等待了许久才感觉到自己女儿如此脆弱但并且强大的内心。
而第一个走进她眼里的便是默默。
那个时候默默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身上穿着一套叶薇薇给他准备的非常风骚的小西装,即便如此,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是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沉稳,然后他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她,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即澄澈又明亮,他看着她没有说话,而是蹲下来。
两个互不相识的小孩对视了一个下午,最后以花期眨了眼睛失败为告终。
而他则是陪着她坐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
即便,那一天,是花家欢迎小女儿归来的欢庆宴。
即便,那一天,许多人寻找了他们整整一天,还差点报了警。
即便,那一天,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
而如今花期忽然意识到,所谓的依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有时候,第一次依赖,便是一辈子的救赎。
想到后面,花期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等花期再一次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不远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脚边的影子延长,落在了她的脚尖。
夜默城穿着白色的隔离服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鞋边沾上的泥泞都变得干涩了。
花期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那双眼眸宛如蒙上了一层水雾,微微一顿,眼里有点复杂,似乎是想要接近,又仿佛有点不确定,还带着点点的迷茫。
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她的影子,眸里,女子怔怔地望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个模样一点也不如往日般的盛气凌人,也没有每次能让气得跳脚的嚣张,而是那种空洞地有点让人心碎的懵懂。
夜默城望着她,只感觉心里猛地一疼。
似乎有回忆前很多年前,那个陌生到让人心疼的女孩。
两个人一眨不眨地相互对望,有什么似乎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
片刻,直到花期忽然眨了眼睛,一滴水珠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花期伸出手刚要擦点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
花期抬眼,便看见夜默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俯下身子,为她擦眼泪。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很平静,又如此的真实。
他的指腹很温暖,磨搓着她有些冰冷的脸颊,温度慢慢地渗入。
花期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跟着沉淀了下来,耳边,自己的呼吸声和他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扑通扑通,也不知道跳动的是谁的心脏。
“我没哭。”许久,花期忽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望着夜默城,出声。
“嗯。”似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夜默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乎一般轻哼了一声,伸手擦着她的眼泪,听着她的话,唇瓣也是微微弯起:“你输了,你要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