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嘉定县衙门口的大戏,将湖匪事件更加用力地扩散了出去。而信息每一次的传播,都是对地契联盟的伤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事实真相还会被人有意撒播。
与此同时,地契联盟内部也已经沸反盈天了。
湖匪惨败的消息在昨夜就被安排的探子传了回来。等到中午,一些零散跑路的湖匪也被带到了坐立不安的老爷们面前,然后昨夜发生的细节就被搞清楚了。
地契联盟内部,紧接着便爆发了一波剧烈地争吵。
任何战争都是这样,前方惨败的时候,后方必定会迎来指责,分裂,洗牌这一系列动作。
联盟现在面对的问题是: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
原因很简单:手段使光了。
......就传统士绅来说,即便把所有下作把戏都算上,那么动用湖匪这种副作用很强的手段,也已经是顶级大招了。这是台面下能动用的最后手段,已经踩在了规则的底线上。
这种勉强称得上是“私下”的手段,在事后是势必会召来一些弹劾外加官方打击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地区联盟身板够硬,可以无惧些许反噬。
然而熊道同样如此。是的,你可以请湖匪,我也可以暗中派人放火......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是谁干的,但是双方都有能令官府装聋作哑的遮羞布,无非是互相伤害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熊道和他的港口就像一个带刺的铜豌豆,不但将地区联盟所有的阴私手段一一化解,而且熊道同样在“私下”不断“反扎”过来,让老爷们骑虎难下,痛不欲生。
单从互相伤害这一点上来说,老爷们是大败亏输。
于是自然而然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打算退缩的这部分缙绅看得很清楚:之前那些手段既然都没用,那么下一步要是再和熊道对抗的话,就只能动用“体制”力量了。
这种体制力量说白了就是官军——无论怎么绕,最后出面的一定是官军,也只有官军。
而官军哪里是那么好动用的?这又不是私下动用土匪,想要调动官军,必须要走通一省督抚衙门,兵备道等等一系列官僚体系。
这中间花费的代价实在超过了某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知道湖匪灭了也就灭了,讲真,迄今为止,地契联盟其实也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无非是啃到硬骨头蹦了两颗牙而已,大家还是可以及时调头的。
而使用官军的话,这可就要动用各自家族在朝中的力量来平息事态了——无论结局如何。
换句话说,对抗手段如果再次升级,就会由暗转明,所有参与者付出的就该是“自身的精血”。这个代价不但巨大,而且一个弄不好就是造反大罪,这可是要抄家杀头的!
为了熊道手中的财源,值得吗?
最重要的是,官军是需要师出有名的。简单地说,就是地契联盟一定要把熊道先公开打成“反贼”或者是“盗匪”,这才可以开展后续动作。
这中间变数太多,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不成正比,而且风险极度高昂,反噬巨大,所以有一部分人退缩了。
事实上在经过一夜深思之后,第二天表示退缩的人数又增加了几位,于是“求和派”的人数很快超过了“主战派”的人数。
与此同时,湖匪的人头被敲锣打鼓送到了松江府衙。
府衙在接到人头后,积极性可比县衙高多了。方岳贡这老东西不但大肆宣扬此次“抗匪”壮举,而且还发出公文叫嚣着要“穷治”此事。
感觉到外部环境愈发不利的一干求和派老爷,更加坚定了原本的想法: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以和为贵吧。
就在两派人士激烈辩论的这个过程中,又是一夜过去,然后所有人都闭嘴了。就连最为顽固的徐家和跳得最凶的黄老爷这里也开始表态赞成双方休战——昨夜又有桑园被烧,鱼塘被毒。
这一次烧园事件,直接将主战派打入了深渊:被烧的几处庄子并不在港口周围的那一圈封锁线上,而是在远离港口的其他地方。
另外同时被烧的,还有一些用来过冬取暖的棉花杆。
熊道这次出手,赤裸裸地表明了一个态度:从今往后,各位老爷遍及江南各地的庄子,都可以关门歇业了。因为烧棉花杆这一步的含义很清楚:等到来年棉花成熟时,还有惊喜留给各位老爷......
目瞪口呆的主战派们这次彻底蔫吧了。他们既凝聚不起内部力量,也对敌人升级后的全屏打击方式束手无策。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巨大损失,心情犹如坐了过山车的老爷们终于认清了现实,决定求和撤军了。
很快,负责和谈的中人便出发去了张苏港,求见熊道。
熊道没有摆什么架子,笑眯眯地接见了中人,和当初徐瑾接见杜牙人一个场面。
然后熊道提出的要求也和徐瑾差不多,同样轻描淡写,同样是关于地契的——把那一匣子围绕在港口周边的地契拿来赔罪先。
另外,比照着当初徐瑾提出的条件,熊老爷是这样步步紧逼的:如今张苏港的估值是一百万两银子。各位老爷当初既然想占股五成,那么在地契的基础上,再拿来五十万两赔款,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大家以和为贵嘛。
中人带回来的消息令地契联盟的老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姓熊的失心疯了吗?竟敢狂悖如此?!”在场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按照地契联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