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天气开始变冷。
最繁忙的时间已经过去,部里的事情大多数可以由月儿和宋凯处理,最近已经不是很忙了。
可闲下来心里就会越发的荒凉。
南诏,南诏。
星星。
在南诏能够看到星星,那天上的星星是不是能够看到南诏的土地?看得到下面的人?
南诏什么时候才会再看到星星?
据宋凯说,南诏的灾情已经传达到朝廷,朝廷本该拨款拨粮,无奈这两年风调雨顺,朝廷并未做准备,粮库存量有限,而南诏洪水多日不退。
朝廷开仓济灾一段时间以后,不得不考虑公款收购粮食,可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大多数地方的粮食并未成熟,上一年的余粮已经消耗殆尽,南诏的供粮时断时续,许多人死于饥荒。
此时南诏并不率属于中原,而是一个依附于中原的小国家,两国多年来处于同盟的关系。
中原出于道义对其出手相助,却也不会毫无保留的倾囊相助,因而对这次洪灾从刚开始的全力相助渐渐变到无奈观看。
南诏一时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此时的南诏必定饿殍遍地。
南诏的星星离她越来越远了。
“宋凯。”她忽然开口唤道。
“是。”宋凯答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拿点银子出来?”
“可是现在南诏缺的是粮食……”宋凯提醒道。
“没错,所以我们应该直接送粮食过去。”
宋凯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我猜民间还会有人有余粮,”她说道。“有些商人,喜欢屯粮,囤积到最贵的时候一起出手,好从中大赚一笔。”
没错,以前少爷在的时候。经常采用这种方式。
他点头道:“是会有,但是很贵。”
“有多贵?”
“如果要在这时候从这些人手中买到粮食,价格可能会加倍。”
还好南诏只是个小国,好在再坚持月余,就会有大量粮食成熟了。
她盘算了一会儿,说道:“先把粮源找到吧。”
宋凯领命去了。
这一找就是好几日。缺粮几日,灾区的惨况可想而知,奈何需要的粮食不是一个小数,普通的商贩却是难以供应的,是以粮源一直找不到。三部许多人都为这个任务忙得焦头烂额。第六天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有这两年新崛起的一个粮商可以供粮,粮食是刚刚从塞外运回来的。
“价格如何?”
宋凯低头答道:“对方没说。”
她皱眉,“怎么不问?”
“那边的人说要你去谈。”
“我去?”
这几年她从未露过面,三部也未曾向外界承认过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众所周知,三部几乎所有的事情。宋凯和月儿都有权处置,怎么会叫她去呢?
“在哪里?”
“杭州。”
杭州?
她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是别的地方她还会去,可是杭州……这两个字让她感到恐惧。
她想了想。说道:“你和月儿一起去,价格只要不超过正常价格的两倍都可以接受……但是要快……”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可以,可以以他们的名义捐出去。”
商人图的不过是一个“利”、一个“名”,两者兼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伸手将手边的那一沓票据拿过来。又拿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匣子装起来,“正好是在杭州。你们谈妥了之后就用这些钱。”
“时间紧迫,买到粮食以后直接送到灾区。不必绕道回来……”
说到这里发现宋凯的表情很奇怪,她诧异,“怎么了?”
宋凯不情不愿的低下头,说道,“怎么可以用少爷给你的钱……”
他已经清晰明了的看到那些微黄的票据上都有着“杭州钱庄”的印章。
她一笑,摸了摸那个匣子,说道:“他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处置,难道不对么?”
“可是……”
她怎么舍得把少爷给她留的钱……
她看懂了他的心思,将手放在那沓保存完好的票据上轻轻摩挲。
“这个季度的钱已经分配出去了,钱庄的那些钱,都是江家的,等到涛涛长大到足以担当大任,这些东西,钱啊,三部啊……都是他的,都是他的儿子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所以钱庄的钱只存不取。”
“我要捐粮,只好从这里拿钱出来……正好,我吃穿粗鄙,十辈子也用不完这些钱,正愁不知如何处理,如今……有个这么有意义的机会,能让我将这钱花出去……也算是缘分……”
她享受地闭上眼,嘴角露出虚无缥缈的微笑,南诏的星空出现在她的眼前。
如若他在天上能看到南诏人吃着他给她的银子换来的粮食,他是不是会想到她,会不会在浩淼的夜空朝她眨一眨眼?
她笑了,挥挥手,“去吧。”
这两年里,她时不时会有些奇怪的举动,宋凯已经习惯了,知道劝说无用,只得听命从桌子上收起票据,朝她告辞出来。
秋日的早晨有些微凉意,难得蓉城竟然出了太阳,软软的朝阳透过窗子温柔的覆盖在她的脸颊上。
她感受到,笑意更明显了。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连太阳公公也这么赏脸。
她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院子里带着朝露在阳光中闪闪发亮的花草,嘴角微微扬起来,心情格外的舒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