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陈沐收下戒指,钟水养也颇感欣慰,不过又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眼下的世道越来越坏,但乱世出枭雄,我想问你,我辈玄英,最注重的该是什么?”
陈沐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洪门虽然源自于反清复明,但主流已经渐渐不再是这个,虽然他们仍旧试图重塑那个汉人的时代,但已经没有了先贤们那种觉悟和境界。
虽然洪门仍旧资助革命党人,仍旧以各种方式,甚至亲自投身到革命之中,但理念和宗旨等等,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陈沐不是李三江之类的人,起码目前暂时还不是,既然接了钟水养的班,将洪门的各个社团带到什么样的方向,就是他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
虽然忠义总堂不再有管辖权,但仍旧是精神领袖,仍旧有着象征意义,仍旧有着存在的价值与必要,甚至很多大事上,仍旧有着话语权。
他们不会插手具体事务,但如果各大社团有纷争,他们会出面调停。
更重要的是,各大社团选举出来的话事人,也就是首领,都必须得到忠义总堂阿叔们的承认,否则就没有“合法”地位。
这看起来有些矛盾,却又有着不容辩驳的理由。
在旁人看来,他们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各大社团各行其是,他们不能插手。
但偏偏在最重要的首领选举上,他们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或许会让人感到费解。
其实社团里的人却都明白。
这些老头子的存在,就像他们整日里拜来拜去的关公一样,只是个象征,但人人心存敬畏。
因为有这些老头子的存在,他们便有组织,有归属感,有身份,若连这些老头子都没有了,他们又算什么?他们又是什么组织?什么人?
他们否定这些老头子的存在,就相当于铲掉了自己最根本的身份,他们会沦为没有任何操守的街头混混,与其他蟊贼再没有任何区别,在江湖上就不会再高人一等了。
说起最注重的东西,陈沐下意识就冒出两个字来:“义气?”
钟水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义气固然重要,但还有一样不能丢,那就是规矩!”
“端午不吃粽子就不叫端午,中秋不吃月饼就不是中秋,过年不贴对子过的又算什么年?”
“洪英若没有了规矩,就不再是洪英,只是贼。”
“你明白了么?”
陈沐适才刚刚感受到了仪式感所带来的强烈感受,自是明白这一点。
“我记住了!”
陈沐严肃地回应,钟水养也露出笑容来,只是又剧烈咳嗽了一阵,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朝陈沐道:“我有些撑不住,先回去睡一会,他们会带你上船,收拾一下就走吧。”
陈沐点了点头:“好,我先送你回去。”
钟水养摆了摆手:“时间不多,你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陈沐坚持道:“适才我去庆长那里试探了一番,他给了我一个时辰离开广州城,时间还是足够的。”
钟水养顿时皱起了眉头来:“他说一个时辰?”
见得这位老阿叔的表情,陈沐也回过神来了。
“他若给你一个时辰,那你现在就该马上离开了!”
钟水养的话并没有夸张的成分,庆长这样的人物,说话必是有折扣的,说是一个时辰,怕是不用半个时辰就要杀过来了!
“赶紧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带着龙头棍和你的刀,跟着他们上船去。”
陈沐给红莲使了个眼色,后者也快步往内堂走去,除了通知魏姑芷等人,也给陈沐把龙头棍和长刀都取过来。
陈沐搀扶着钟水养,这才走到门口,便听得一声低吼,让人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多时不见,这头狮子变得更加的雄壮,也不知书冬给它喂了什么,体型竟比以前更加的巨大!
“这畜生真是好看……”钟水养也忍不住赞了一句,见得书冬,也是欣慰地点头道。
“看来也不是全都走了,做人呐,还是憨傻一些的好……”
这话才刚刚说完,街头便传来了咕噜噜嘎吱吱的车辙声,几个脚力拉着三四辆大车,就这么过来了。
杨大春虽然拖家带口,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带上,不过到底还是来了。
钟水养也是哭笑不得:“算我没说过吧,最傻的和最精的都留了下来,倒也不错……”
陈沐也是尴尬,朝杨大春道:“老板,我们是逃难,不是搬家……一定要带这么多东西么?”
杨大春也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也不看看我上下老小几口人……”
陈沐也是苦笑:“我算是明白了,老板你可真是鬼精鬼精的,难怪没跟他们的船走……”
杨大春也撇了撇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没意思,跟着你好玩一些罢了……难道要跟着他们三天两头跑路逃命么……”
陈沐正要开口,钟水养却阻止了话头:“到齐了就赶紧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他们已经开始关闭港口,水面上都是官船,手脚都快些……”
如此一说,陈沐也就与他告辞,五个壮汉在前头带路,往江边去了。
若都像陈沐这样,带着简单的行囊也就罢了。
杨大春拖着几辆大车,魏姑芷等人的行礼也不少,加上杨大春的家眷又七手八脚,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照着钟水养的说法,庆长这样的人,许诺都要打个折扣,怕是半个时辰之内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