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留下方宗济陪伴自己,但钟水养的精气神都已经弥散,怕是日子也不远了,陈沐不得不考虑钟水养交给自己的问题。
眼下他在香港非但扎稳了脚根,而且可以说是“开枝散叶”,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无论黑白两道,见了面都要叫一声爷。
可钟水养的请托,自己却不能视而不见。
自打父兄被害之后,陈沐的心就已经死了半截,若不是为了报仇雪恨,他早就追随父兄而去了。
直到大仇得报,他曾一度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书冬之死,又燃起了他的仇恨之火,所以一直在资助革命党人。
他本以为自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才插手堂口的事务,但经过这三两日的扪心自问,他终于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是陈家的儿子,父兄不在了,就必须由他来守护洪门的传承,这才是他一生的使命。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洪门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宗旨却没有变,也正因为历经岁月也未曾改变这个宗旨,洪门以及洪门的弟兄,才有别于江湖上那些下三流的角色。
世道不断在变化,洪门也不断在适应,但洪门的魂,是不会更改的,这个魂,是不屈之魂,是为国为民之魂,同样也是值得一直传承下去的魂!
陈沐所做的一切,如今看来,其实都是在捍卫这个魂,让弟兄们有精神上的寄托。
忠义总堂早已名存实亡,但仍旧能够发挥作用,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堂口的兄弟伙计们不希望总堂插手干涉他们的具体生意,但却众人拾柴,一致守护总堂的合法性和权威性,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立身根本,如果没有了总堂,他们就渐渐泯然于众了。
陈沐尚且迟疑,整日里也有些心不在焉,正在茶厅里发呆,外头突然来报了。
“陈爷,外头有两个人登门拜访,说是钟叔府上的人……”
“钟叔的人?”陈沐听闻此言,心头也是咯噔了一下,难道说钟叔……
他也不敢再往下想,赶忙将人放了进来。
两位来者气度寻常,如同街头市井的小民,但眼神之中却充满着一股子果敢与决绝。
再看他们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呼吸和步履的契合,只消扫一眼,便知道他们都是高手了。
“陈爷,我们是钟爷府上……”
陈沐抬起手来,将二人迎进来,看了座,便朝二人道:“我知道,是陈奇和陈通两位大哥吧?”
陈沐倒了两碗茶,轻轻放在桌面上,伸手道:“二位大哥辛苦了,请茶。”
左手边稍高一点的马脸汉子双手接茶,顺便朝陈沐道:“鄙人陈通。”
另一个虽然矮一些,但脸色白皙,没留胡子,面相却是好看,也朝陈沐自我介绍:“陈爷好,我是陈奇。”
陈奇和陈通是孙先生派来贴身保护义兄钟水养的,自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是他二人出生入死,钟水养也不可能每次都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二位今日来访,是不是钟叔……”陈沐也有些紧张。
陈奇却开口说:“陈爷不必担心,这两日有方宗济这小家伙陪着,钟叔的精神也好多了……”
陈沐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二人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陈奇看了看陈通,也不含糊,朝陈沐说:“陈爷,我兄弟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件事要求陈爷成全……”
陈沐沉思片刻,皱起眉头来:“二位是来劝我出海的?”
陈奇也不隐瞒:“陈爷果是睿智,没错,我兄弟二人冒昧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陈通也接过话头:“陈爷,你该是最清楚,钟爷奔走半世,劳碌这许多年,是要为百姓做些事情,刮去这世道的烂疮,还百姓一个青天朗日。”
“只是如今他却落得孤苦,生无可恋,我兄弟二人看在眼里,也是心有不忍,若长此以往,怕是钟爷要……”
陈通看着相貌堂堂,是个硬汉子,此时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由陈奇接着说了下去。
“陈爷,钟爷虽出身在广东,乃是南宋名门的后裔,但十几岁就到檀香山打拼,偌大的地盘都是他开创,当地华侨华人,乃至于美利坚国内的华人同胞,都指望着钟爷来保护……”
“他是个责任性极强的人,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檀岛的事务,否则也不会请陈爷您过去。”
“如果我们能将钟爷送回檀岛,指不定能唤起他的斗志,多活些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若任由他留在香港,怕是很难捱下去了……”
陈沐闻言,也是频频点头:“如此也好,你们放心,我会组织人手,护送你们安全离开。”
在陈沐看来,二人即便今日不来拜访,这也是陈沐应该主动去做的事情。
只是陈奇和陈通相视一眼,却同时摇头,陈奇朝陈沐说:“不,我们的意思……并不是想让陈爷送我们离开,而是希望陈爷能够跟我们一起走!”
“跟你们一起走?”陈沐也没想到,到底是没能躲过这个问题。
“没错,钟爷的状况,即便回到檀岛,有了奋斗的目标,但仍旧有些吃不消的。”
“檀岛上有钟爷一手建造起来的帝国,我们可以送他到檀岛医院去疗养,但没有陈爷继承他的产业,帮他守卫这个庞然大物,钟爷即便回去,也比留下来好不了多少……”
“陈爷,我们也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设身处地去想,若换做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