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令人绝望的,或许便是背叛吧。
他一生鲜少付出信任,而这唯一的一次,便险些要了他的命。
被折磨,被羞辱,如凌迟一般,生不如死。
不但失去了言语,也失去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他向来杀伐果断,可这一次,却输得彻底。
那个少年,看上去并非憨厚老实之人,眼底藏着太多的算计和城府,他讨厌这样的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他需要他,至少暂时需要。
也罢,待伤好之后,再杀不迟。
闭上眼,仰起脖子,让身体一点点放松。
其实暂时待在这里也不错,这泉水有生肌去腐的功效,对自己恢复伤势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在伤好之前,要一直维持这副半人半鱼的模样,不但行动不便,且口不能言,这然他有些恼火。
尾鳍轻轻摆动了两下,依旧浑身无力,他苦笑一声,半仰起头,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宫人都敢在她面前撅鼻孔,可见有多么窝囊。
其他皇子有个头痛脑热的小病,太医院的太医立刻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匆匆忙忙赶去看诊,她若是病了,别说请太医来看诊,就是让玉符与抓两副药,太医院的那帮混球,都能以各种奇葩理由拒绝,所以,她只能当梁上君子,用另一种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太医院也并非都是欺软怕硬、拜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也有那温谦如玉,博施济众的君子。
君子如兰,空谷幽香,高洁雅然,胸怀伟岸。
正因如此,才不该被自己这样的人牵连,沾染上肮脏的污迹。
这是祁凰第五次来太医院偷药,以往她都会偷一些价廉普通的药材,但想起那条鱼的伤势,没有几根千年人参、几朵紫脑玉莲、几棵雪山灵芝,怕是治不好的。
轻车熟路地翻进太医院院墙,黑云渐浓,月色黯淡,但没关系,她不需要看,一切都像是演练了无数遍,很轻松的,便躲过巡逻侍卫的眼睛,潜进了藏有珍稀药材的暗室。
满目玲琅,这里放着整个四国大陆亦难寻的奇珍名药,别说是治疗一些恶疾,哪怕是将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
只是一味药而已,便能救人性命。
可是,她的母妃,却没有这种好运。
仍记得,那日大雨滂沱,她跪在龙乾殿的门前,祈求那个男人,救救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
可那男人,却吝啬一株药草,命宫人将她撵走。
那一日,胡贵妃于龙榻之上缠绵整晚,另一个女子,却在生不如死的煎熬和万念俱灰的绝望中,挣扎赴死。
每每思及往事,便觉心中炽热翻腾,怒火汹涌,似乎体内有什么将要爆炸开来,将这天地都焚烧成灰。
你不是吝啬吗?
你不是小气吗?
你不是冷血无情,罔顾人命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尝尝心疼的滋味。
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将整个暗室所有的珍稀药材,全部洗劫一空。
小心摸到门外,绕过侍卫,正准备溜之大吉,谁料,却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是他。
太医院院判苏景骞。
怎么办?
是强行突围而出,还是将其打晕再偷偷溜走?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她不忍心伤害的人,那便只有眼前这位了。
夜晚的空气很冷,男子身形瘦弱,一袭霜白雪衣,在冷月的照耀下,透着冰凌般的苍白,好似下一刻,那风清玉秀的人,就会随风而逝,羽化而去。
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泰安殿给皇帝贺寿,也就只有他这种老实人,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孤零零地独自值守。
在怀里探了探,摸出之前为了以往万一,提前藏在衣襟中的昏迷吹箭。
实在不行,只有用这招了。
刚将吹箭放到唇边,就见前方那抹白色身影转了过来,好听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呃……
被发现了。
真是讨厌,为什么每次她来太医院顺手牵羊,都会被这厮察觉,他难道有火眼金睛吗?
“殿下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微臣,只要微臣能做到的,定当鼎力相助,只是,还请殿下能将盗来的灵药物归原位。”他朝前走了几步,身后,月色如水,洒落一地哀凉。
祁凰咬咬牙,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隐藏,从女墙后的屋脊上一跃而下,笑对面前的白衫男子:“多谢苏太医,本殿没什么需要的,不过是睡不着觉,随便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走到太医院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便告辞。”
刚转身,男子温雅的语声如影随形,再次传了过来:“七殿下,感情用事,并非明智之举。”
脚步不由得停下:“你什么意思?”
“这些珍稀灵药,皆为天下至宝,只需一二,便有奇效,伤势再重也可痊愈如初,无论殿下、亦或是殿下的朋友,都用不了那么多。”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祁凰笑笑:“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太懂?”
苏景骞将视线落于她手中的包袱上,眼神依旧纯澈宁静如九天明月:“殿下,切莫意气用事,太医院一下子丢失如此之多的灵药,皇上怎能不查?”
抓着包袱的手猛然一紧。
意气用事。
这四个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