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维尔纳岛,韦斯利汽车旅馆。
安多拉的双肘撑在二楼的窗台前,出神地注视着楼下热闹的画面。
此刻如果有人恰巧路过的话,一定会被吓出心脏病来。倒不是废弃停车场正在上演的景象有多么恐怖,硬要说的话,袅袅升起的熏烟以及手拿酒杯席地而坐畅谈不止的人们颇为热闹——前提是,他们得抛开正在进行露天烧烤的人是亡故依旧的韦斯利夫妇,以及促膝长谈的宾客们超过半数都登上过当地教堂讣告的事实。
韦斯利汽车旅馆废弃依旧,这在些年里相继离开的不只有韦斯利夫妇,他的一些老顾客也大多葬在了附近山间的坟墓。
起初还有人会来这里的看看,但随着老顾客的相继离世,这家旅店终究还是冷清了下来。
再后来,韦斯利汽车旅馆流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有流浪汉自称半夜在旅店里见到了面目狰狞的厉鬼,也有人说他看见了韦斯利夫妇的灵魂以及他们的幽灵宾客。
久而久而之,一些还在世的老顾客也不再来了。
但对于安多拉而言,这是为数不多能让她感觉到安心和平静的地方。
“果然,就算是冷酷无情的杀人鬼,也会有一处供他们栖息的港湾。”
楼道中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话语。
“看来你是想寻死。”安多拉头也不回地说道。
即便『布度御魂』不在身边,凭借金家代代相传的杀人术,她也能在对方迈出一下步之前让他人首分离。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感到奇怪了,这些鬼影似乎只是用来赶走流浪汉的防御措施。”
而且比起机枪炮台之类的热武器来说,鬼影已经算得上最缓和的道具了。
直到亲眼看见了安多拉,郑队一直以来的疑惑才终于解开了。
“韦斯利夫妇曾经说过,他们的女儿未来一定会非常优秀,现在看来,他们的女儿的确优秀,甚至有些优秀过头了。”
naxi基金会的代言人,被人们誉为和平天使,追随者遍布世界各地……这恐怕早就超过了优秀的界限。
“你在西区逃了一次,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家伙太不中用了。”
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接二连三地错失良机。
失败者应当有失败者的惩罚,所以她并不为自己死在西区的贴身保镖感到悲伤,或者说,她还要感谢郑队等人让她及早发现了保镖能力的底线,并免去了她亲自动手的功夫。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职业杀手,而我只是个私家侦探。”郑队举手做投降状:“所以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我的一个朋友正在拍摄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想你应该不像让自己杀人犯的身份右手瓜葛吧?”
“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郑队如实说道。
发现安多拉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抑或是想尽一切办法证明安多拉曾经的犯下的罪孽,颠覆她和平天使的形象?
不,这些都不是他的目的。
他所做的,只是在发现了一个谜团之后,设法将谜团解开,这个过程便是支撑他日常生活的源泉。
“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个普通的私人侦探,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而且你这样的大人物恐怕早就做好了一系列的公关准备了吧?”
安多拉不置可否。
在拉维什的愿望达成之前,她还不能倒下,也绝对不会倒下。
“我这次,是来探望故人之女的。”
“那么现在你探望完了,可以走了。”安多拉冷淡地说道。
“走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这就是韦斯利夫妇对你的期望么?”
“想要通往真正的和平,就必须采用有违和平的手段。”
安多拉不想、也没有义务回答郑队的问题,可是当她的视线定格在停车场上张罗着烧烤的韦斯利夫妇时,她竟忽然间觉得这不是郑队的疑惑,而是韦斯利夫妇对她的质问。
而她则下意识搬出了拉维什一直以来的解释。
她的养父养母一直处于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之中,可是这个世界远要比“日常”生活复杂许多。
追求永生的议员、渴望财富的军火商、乃至以追求极致刺激的犯罪爱好者,他们单纯的生活信条并不足以应付这些人,然而这些人的某个无心之举,或许就会让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天翻地覆。
拉维什曾经对她展示过那些人所造成的破坏,并且这些破坏每时每刻都在持续进行着。
“将所有‘罪恶’掌握在手里,将他们危害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
郑队尝试站在naxi基金会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问题,当然,这是建立在naxi基金会真的想创造出一个和平世界的前提之上。
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的解释。
而之所以会让他产生这种念头的主要原因,则是安多拉。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趴在窗台上欣赏着往日的倒影,这是逃避者通常会选择的途径。往日的倒影足以让他们暂时忘却现实中的烦恼与困扰,短暂地让他们感受到宁静。
安多拉赶走了所有人,创造出了这一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净土”。
这一次,郑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及韦斯利夫妇的眼光。
如果安多拉早就丧失了初心,成为了naxi基金会的杀戮机器,那么这场谈话便不会发生,他应该会在走上楼梯的瞬间就死于非命。
当然,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