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觐见后三日,董太皇移驾西宫增城殿。由华妁施以医药,病情大为好转。
王宫上下皆松了口气。
烟花易冷,琉璃易碎。正如此时二宫帝后。
寻常百姓不知。蓟国君臣,焉能无知。二宫太皇,名为送嫁,实为避难。少帝假扮史道人,暗中联络西州群雄,趁关东大军压境,二戚齐赴试儿礼宴,内外无备时,突施冷箭。将董骠骑,何车骑一并拿下。又以雷霆之势,尽除二人党羽,独揽大权。
话说,史道人身材五短,其貌不扬,尖嘴猴腮。正因身材瘦小,故少帝暗中假扮,又借恶臭蛆虫遮掩。往来人等,唯有掩鼻远观,又岂会近前细观。
这才给了少帝可乘之机。
话说,在往来探视“史道人”的一干人等中,少帝必然暗中观察许久。最后选定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
其人孔武有力,素怀大志。不甘人下,又苦无根基。正可为少帝一用。果不其然,少帝略施小计,便收服一员猛将。再得左中郎将吕布相助,于是里应外合,一蹴而就。
不得不说。少帝以总角之身,完败权倾朝野之二戚。着实难得。
两汉四百年,少之又少。
二宫太皇,心生忌惮,远遁辟祸,亦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只是离时难,归更难。少帝手握八关,掌禁中内外。既已昭告天下,未定归期。恐遥遥无期。
窦太后孤家寡人,无心大位。自无所谓。
然董太皇又岂能轻易割舍,这场泼天富贵。尤其为解渎亭侯夫人时,孤苦无依,三餐不继。一朝上洛,风云际会。遂有今时今日之永乐太皇。
不过小败一场,锉动锐气。焉能投子认输,前程自毁。
料想,董太皇必不甘心。
少帝如此想。何后亦如此想。天下有识之士,皆如此想。故无不拭目以待,远遁蓟国的董太皇,又将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岂料,自避入西宫增城殿,好比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水花不溅。整日与窦太后,太妃,相伴左右。无话不说,“亲如姐妹”。
反常则妖。
唯有静观其变。
择吉日,蓟王上表,求为前大将军窦武平反。
表入禁中。少帝遂开朝议。党锢已开,党人遍及朝野。诸如程璜、曹节等,与之相干人等,皆以作古。自无人非议。
于是少帝,准蓟王表奏,遣使吊祠故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等,枉死党人。并赦免家小及从众,许徒往比景家眷,悉数回归原籍。
得少帝诏书。
蓟王遂于百官大朝,请窦太皇入帘后。由学坛祭酒胡腾,并上计令陈奔,亲述当年旧事。三台令胡辅,遂还本名窦辅。陈奔还名陈逸。
百官无不慨叹。更有人潸然泪下。对主公刘备,更是钦佩到无以复加。
陈逸、窦辅,皆出蓟王同门。不料竟深藏有如此曲折隐情。话说,时主公不过十里亭侯,竟有如此胆识,收留朝廷要犯。且收入门墙,引为肱股重臣。
以小见大。窥一斑而知全豹。
我主义薄云天,气冲霄汉。论天下英雄,无出其右也。
南宫,玉堂殿。
得蓟王再上表陈情,备说陈逸、窦辅诸事。少帝久久无语。
待回魂,这才强打精神,求问太傅杨彪:“蓟王此举,是忠是奸?”
杨彪早有准备:“‘天地之大德曰生’。臣窃以为,蓟王为大汉存续忠良之后,养人间正气,弘天地仁德。乃大忠也。虽多有隐瞒,却也是时局所迫,故曰‘大忠似奸’。”
“好一个大忠似奸。”少帝不置可否。转而又问道:“太傅以为,蓟王忠于何人?”
“忠于大汉,忠于陛下,忠于万千子民。”杨彪答曰。
少帝面色稍霁:“蓟王心中,朕与万千子民,孰轻孰重?”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杨彪滴水不漏:“陛下与蓟王,同舟共济也。”
闻前半句,民重君轻,少帝已生不悦。待闻后半句,遂涣然冰释。言下之意,蓟王与陛下,乃是同船共渡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覆舟,则俱亡矣。
“太傅字字珠玑。朕,受教。”少帝心悦诚服。
“臣,不敢。”杨彪又替蓟王,化解一场危机。
少帝遂以心中忧思相问:“东西对峙,文武分立。该当如何?”言指朝中西州武夫与山东士人之争。
“朝中只有党人乎?”杨彪循循善诱:“前左右车骑,今为外官。牧守幽冀。四方将军,陛下独用后将军乎?”言下之意,只需皇甫嵩、朱儁等,一众名臣重归朝堂,分担权力,分散火力。斗争立止矣。
少帝心领神会:“妙计。”
这便专开朝议。欲将一众名臣诏回。
散朝后。新任光禄勋,兼领司隶校尉,后将军董卓,纠结党羽,商讨对策。
“陛下何意?”董卓面色阴沉。
牛辅言道:“许是见百官整日劾奏不休,故遣人为将军挡箭。”
一众莽夫,有何远见卓识。纷纷鼓噪:“许,便是如此!”
只恨半生戎马,无人可用。董卓心中怅然若失:“若左右车骑,并三位将军归来。朝堂之上,焉有某一席之地。”
一众莽夫又纷纷点头:“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董卓心烦意乱。
“这……”众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牛辅急中生智:“将军何不请卫将军,左中郎将,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