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起来很快,几天的功夫,阳光就已经带了热度。
余芳园的花草,也有不少结出了花苞。
明微干脆带着两小只到外头赏景去。
多福捧来果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然后说:“夫人吩咐了,只能喝一杯。”
明湘欢呼一声,端起琉璃杯。
红色的酒液,装在琉璃杯里特别好看。
“好甜啊!”九公子明昆喝了一大口。
果酒的酒味很淡,还加了蜜,本来就是给孩子们喝的。
明微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甜得发腻,她不太适应。
她出生的年代,已经是北齐最动乱的时候了。
北齐国祚只有百年,太祖之后是文帝,文帝驾崩便是前废帝,然后灵帝,接着后废帝,随后的二十七年间,历经五帝,到末帝五年,由北胡入侵彻底终结这个朝代。
前前后后,在位超过十年的,只有三个皇帝:太祖、文帝、灵帝。
她就是在那最混乱的二十七年间出生的。
那时已经礼崩乐坏,民不聊生。
明微最初的记忆,就是跟着师父,流浪江湖。
师父当然不会让她饿肚子,只是那样一个时代,稳定是一种奢求。
有时候,他们是王侯的座上宾,钟鼓馔玉不足贵。而艰难的时候,睡野地吃干粮都是常事。
这让明微对于美食有一种理性的冷静。
她当然喜欢美食,但绝对不让自己沉迷。
“三伯母真是太好了!不像我娘,总是管我们管得死死的。”明湘说。
明微笑:“如果变成你娘,说不定管你管得更严。”
“不可能!”明湘挥挥手,“家里三伯母最好了。二伯母总是很严肃,把六弟管得都不敢大声说话。至于六婶娘嘛……”她撇撇嘴,“管六叔屋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够她忙的了。”
“哦?六叔屋里有很多事吗?”
“怎么不多?七姐我跟你说……”明湘兴致勃勃。
明家女孩子不少,可大都是京城两位老爷生的。留在东宁的,除了二老爷已经出嫁的长女,就只有她们了。之前明微病着,明湘在家中并无玩伴,现下终于有了同龄的女孩子可以交流。
“咱们家六叔最fēng_liú了,屋里莺莺燕燕多了。而且啊,他还是天香楼的常客,听说连美貌小寡妇都要招惹……”
“八姐!”明昆突然抬头说,“娘说过,你一个女孩子,嘴不要这么碎,这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突然被幼弟训了,明湘瞪眼。
明微忍笑,一本正经:“嗯,四婶娘说的对,八妹以后不要说了,让别人听到就不好了。不过,咱们是姐妹,悄悄说就算了。”
明湘脸上阴转睛:“这不是七姐不知道吗?我也只说这一回。”
说着又叹气:“咱家的姐妹,全在京城呢!平时也没个人玩耍。七姐,你现在好了,以后我出门玩带上你?祈东郡王家的桃花林可好看,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发赏花帖了。”
明微的手指轻轻拂过琉璃杯:“祈东郡王?”
“哦,七姐不知道。祈东郡王是今上的侄子,封地就在我们这,他有两个女儿,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平时和我关系挺好的。”
明微记得祈东郡王这个人。
他是太祖次子秦王之子。
元康二十七年,本朝发生了一件人伦悲剧。
太祖三位年长的儿子,太子、秦王、晋王互斗,终致三败俱伤。太子身死,秦王死于流放途中,晋王自尽。
太祖一下子失去三个儿子,悲痛欲绝,只撑了一年就去了。
而后赵王登位,便是今上。
今上仁义,厚待兄长后人,除了绝嗣的思怀太子,秦王、晋王的子女,都封了郡王与郡主。
这个祈东郡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几年后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
此事她是从前人笔记中看到的,写得语焉不详。
不过,一个郡王能被夺去封号,多半是大逆之事。
明家和祈东郡王关系很好么?倒是没见过记述。不过,也有可能是明氏后人不争气,不值得记述。
眼看日头西斜,明湘不敢再留下去,赶紧带弟弟溜回去。
而明微,去柳树那边看了看。
“小姐,这墙拆了,以后怎么办啊?”多福担忧地问。
明微笑笑,拿起一根树枝,围着这株柳树画了一个圈。
“不要进这个圈,就不会出事。”
其实,这墙拆不拆,一点影响也没有。改阵很容易,不过挪几个方位而已。
她要拆墙,只是想试探明四老爷。
现在看起来,四老爷身上有异,却并非主谋。
嗯,要另外想办法,把主谋引出来了……
……
明湘才提过祈东郡王,第二天,四夫人就为这个事来了。
明微进屋,正好听她说到:“……伯母那天提过,说是小七病好了,该出去走走了,郡王府的赏花宴是个好机会。谁料到会出这个事,明湘也不好去了。”
“娘,四婶娘。”明微出声招呼,又对规规矩矩装淑女的明湘点点头。
明湘一下子精神了,招手:“七姐,我们到外面坐一坐。”
说着,率先到外头去了。
明微跟过去,还没开口,明湘就苦着脸说:“亏我期待了那么久,现在可好,去不了郡王府了。”
“为什么?”明微问,尽责地当一个听众。
明湘长叹:“因为来了个要命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