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迁移,放弃在土生土长,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土地上的一切,仅仅是在精神层面,他们也是根本无法承受。而抛开这方面不说,物质上的损失,也是极为巨大的。
首先,他们的房子没了。其次,他们那些在管事儿的官员和逼着他们迁移的军兵眼中毫无价值的大量的破烂家伙事儿都没了,那些东西,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全部,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救他们一命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土地没了。
没错儿,在镇河堡,他们是可以分得新的土地,甚至比之前更多,但是问题是,这些土地大半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未曾开发的生地,第一年得养熟,是不能种植什么东西的,种下去也不长。
像是磐石堡周边那等水土条件极好的地界儿毕竟还是少了点儿。
他们只能带着有限的东西上路,因为没有交通工具,只靠着人背,根本拿不了多少。而且这几十里的路程,对于基本上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走的百姓来说,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有的人,尤其是营养不良的孩子和虚弱的老人,甚至就有可能死在路上了。
更别说,那些押解他们的士兵可是把他们当成犯人看待的,一路上鞭打辱骂,勒索甚至是奸淫,都是绝对不少,这些百姓吃够了苦头,更是不知道逼得多少家庭离散。
而到了镇河堡呢?
房子在哪儿?
能指望官府给他们盖好么?还是得自己动手。没有原料,没有技术,缺少人力,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盖好,在野地里风餐露宿,就有多少人会病饿而死?
粮食在哪儿?
耕牛又在哪儿?
……
这对于官员们来说可是个大大的利好消息,刘若宰要下派许多物资,他们上下其手大捞好处,而流民们想要拿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说不定最后到手的十不存一!
这一路上过来,董策瞧着,大致一个词可以来形容:哀鸿遍野。
官员凌虐催促,士卒贪婪暴戾,无人管理,百姓痛苦不堪。
等到了镇河堡左近,董策瞧着,不少地
界儿都搭建着简陋的窝棚,每个窝棚聚集地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想来,这里便是刘若宰给他们划出来的以后村子的所在区域了。那些窝棚极为的简陋,上不能遮风挡雨,下不能抵挡潮湿地气。这些穷苦百姓家里原来的房子固然是挺破的,但好歹也比这个强一些。
一路见了这许多,董策也只能是一声长叹而已,这是刘若宰的命令,他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敢于有任何的举措,哪怕是正义的,若是被人一状告到刘若宰那里去,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城门口的守卫早就认得董策了,没有任何的阻拦,便是放行。
董策一行到了兵备道衙门前头,众人纷纷下马,董策递上名刺,那门子神色颇为的倨傲,拿下巴点了点董策:“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
他淡淡的哼了一声,脸色很是不好看,显然是因为董策递上名刺的时候并未塞过银子来。董策见了他的神情立刻便是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得哭笑不得,他来来回回这兵备道府中许多次,上到老管事,下到门子都识得他了,之前便是塞银子都是不会要的,慢慢的董策也就忘了这一茬儿了。
但是不知道这门子是新来的还是怎么地,竟然不认得自己,还要索要好处。
董策的笑容变成了冷笑,心里一股邪火儿升出来,冷冷的看了那门子一眼。没错儿,这事儿算是他办的没了规矩,但是这门子竟然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甩脸子给他看,这已经是让他有些丢了面子。
周围有些等着刘若宰接见的将官脸上都是露出讥讽戏谑的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个年轻小将得罪了这门子,说不得回头这门子就得把他的名词扔到茅房里,等着吧,今日能不能见到兵备道大人还是两说。
却没想到,没一会儿那门子便是快步走了出来,来到董策面前,这一次态度便是恭谨了许多,低眉顺眼儿的笑道:“原来是董大人当面,小的是刚来的,不识得您,还望担待则个。管事说了,您这就进去便是,随到随见。”
董策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当真?”
那门子有些尴尬,赶紧道:“小的怎敢欺瞒大人?”
董策倒也是不为己甚,淡淡一笑,点头往里头走去。
外面那些等着的将官
看的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这人姓董,年纪也不大?遮莫是那董策?”不少人已经是猜到了一二,董策在冀北道的名气还是很有几分的。
进去之后,却是微微一怔,只见一个老者正自站在那门房后面,满脸皱纹,头发花白。
正是府中最得刘若宰信任的老管事,董策微微一愣,而后便是赶紧往前快走两步,微微弯腰笑道:“在下见过管事,有礼了。”
他对这老管事的印象是很不错的,不卑不亢,不拿什么架子压人,但是身上自然就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度。而且董策第一次来镇河堡就是这老管事带来的,因此心里还有一些其它别样的情分。
“大人客气了。”老管事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已经颇有残缺的牙齿,他指了指方才那门子:“那是老奴一个远房侄子,新来没多久,人也不熟,也不大懂规矩。若是有些冒犯的地方,老奴代他向大人赔罪了。”
说着便是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