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语呷了口茶,眉梢眼角俱是嫌弃,显然不为所动。
鳐鳐鼓了鼓腮帮子,越发亲昵地凑近谢陶,“说起来,我皇兄也这么大了,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君念语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强压下咳嗽,朝鳐鳐递了个妥协的表情。
小姑娘歪了歪头,视而不见,继续道:“他也不能总和小晚卿腻歪在一块儿,省得传出去坏了小晚卿的名声……”
原本思虑着叫小晚卿留在宫里陪君念语过年的谢陶,突然觉得鳐鳐这话甚是有理。
一向淡定的少年,越发急了。
开什么玩笑,若叫谢姨认可鳐鳐这番话,从今往后,他想跟小晚卿独处,那将会是难于登天,更别提把小晚卿留在乾和宫与他同吃同住!
他咬牙,宽袖下的手,暗暗朝鳐鳐比了个手势。
那手势只有鳐鳐看得懂,乃是答应她的意思。
小姑娘眉尖一挑,显然,并不满意。
君念语对这个趁火打劫的妹妹无可奈何,只得在原本答应的三百担嫁妆的份上,又加了几个手势。
他把嫁妆加到了五百担。
鳐鳐唇角翘起,喜滋滋地搂住谢陶,“可是话说回来,皇兄与小晚卿一早就订有婚约,他们共处乾和宫,旁人其实也无话可说。更何况皇兄一手金错刀乃是继承我父皇的,全天下只此一份,小晚卿跟着他读书写字,还能学习这手好书法呢!”
她说着,十分卖乖地给谢陶轻轻揉捏起双肩,“谢姨,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谢陶打小儿疼爱她,再加上她自己心思单纯,因此十分信任鳐鳐。
闻言,她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果真有道理得很。大叔,咱们就让卿卿继续住在宫里吧?等过完上元节,再把她接回府也不迟。”
张祁云皱眉。
“大叔!”
谢陶又唤了声。
张祁云抬眸望向自己的娇妻,只见她面容温柔似水,朱唇轻启,娃娃脸娇艳得恰似豆蔻梢头的娇花。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极快移开目光,以拳掩嘴咳嗽了声,“既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说罢,又叮嘱了君念语勿要耽搁朝政,并嘱咐小晚卿不可在宫里惹祸,这才带着谢陶离开。
鳐鳐目送他们踏出乾和宫,得意洋洋地蹦跶到君念语跟前,“瞧瞧,咱们英明神武的少年皇帝,竟也有求我的时候!说好了五百担嫁妆,一担都不能少哦!”
“答应你的,朕自然会办到。”
君念语面色淡漠。
鳐鳐嘿嘿笑了几声,走过去牵了小晚卿的手,“我宫里制了点心,走,鳐姐姐带你去尝尝。”
小晚卿乖乖跟着她离开内殿,仰头望着她欢喜的神情,又回头看了眼开始批阅奏章的君念语。
小粉团子沉吟片刻,还是老实道:“鳐姐姐,其实皇帝哥哥早就打算给你很多很多嫁妆了!他说一百二十担,不过是哄你玩儿的。皇帝哥哥他,可喜欢鳐姐姐了!这几日,每天晚上卿卿都陪着皇帝哥哥亲自检查嫁妆呢。”
“诶?!”
小晚卿圆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皇帝哥哥还说,他就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婚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嫁妆必定得十里红妆,才能叫魏北那边的豪门世族知晓,鳐姐姐身份贵重,背后有整个大周撑腰,是不可以被随便欺负的!”
小家伙声音奶萌稚嫩,可说出来的话,却叫鳐鳐十分感动。
她回想了下那个总是面沉如水、爱同她吵架的坏哥哥,莫名酸了鼻尖。
而另一边,张祁云牵着谢陶的手,沿着冗长的朱红宫巷,缓步往宫外而去。
谢陶小心翼翼观察了会儿他的脸色,温柔道:“大叔不高兴?”
“你被公主诓骗得厉害,我这当夫君的,怎能高兴得起来?”张祁云没好气,可说话时,眼底总还是带着宠溺。
谢陶很是羞赧,“虽则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但是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更何况她就要远嫁魏北,小晚卿留在宫里,总能多陪陪她。我啊,想要鳐鳐对镐京多一些幸福的回忆呢。”
两人说着,踏出了高大巍峨的宫门。
临上马车前,谢陶忍不住看向遥远的南方。
正是黄昏,南方天际霞彩堆积,虽比不得西边儿的绚烂,却也格外美丽。
她出神地笑了笑,“你说,等来年开春鳐鳐远嫁时,他们,可会回来?”
张祁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些云霞。
他轻抚了抚儒雅长须,只笑意温温地牵紧了身畔娇妻的手。
转眼,便至除夕。
镐京城外,宽阔的护城河在夜幕降临中,闪烁着嶙峋波光,暮色中颇为壮观。
几艘雕梁画栋的龙船,正停泊在河畔。
其中尤以被众星捧月的龙船最为精致华美,里间所乘坐的贵客,也是镐京城内身份最为尊贵的一小拨。
龙船上建有三层楼阁,巍峨磅礴,翘檐卷嶂,气吞斗牛。
檐下悬有重重叠叠的琉璃宫灯,在水面中倒映出华光璀璨,加上大堂和甲板上那些舞动的美姬,及缥缈端庄的乐曲,真真犹如龙宫现世,华美非常。
三楼,鳐鳐与君佑姬、小晚卿、白圆圆等姑娘家正围坐在一块儿,边玩牌九边等着子夜时分江岸上的烟火表演。
而男子们有的在甲板上欣赏江水、舞姬,有的在楼中谈诗论赋,甚至也有的喝醉了,仗剑入水,在水面上潇洒地表演起剑舞来。
总之,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