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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梅花枝绑在提手上,又取了腰间挂着的碧玉环,慢条斯理地替换上灯笼底下原本缀着的红流苏。
水红灯晕投落在碧玉环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宛若朝霞映于碧水之畔,美不胜收。
做完这一切,他唤来管家,吩咐他把这盏灯送去凤樱樱所住的巷弄。
这管家亦是他的心腹,提着走马灯,犹豫半晌,轻声道:“这玉环……”
“她该回来了。”
男人声音淡淡,却透着不可拒绝的强势。
“是。”
管家不再多言,提着灯笼离开,顺带唤了顶暖轿,一同往那座偏僻遥远的巷弄而去。
李秀缘负手走到檐下,仰头注视着满园风雪,眼底盛着淡淡的期冀。
他伸出手,有雪花轻盈落于掌间。
如今他大仇已报,浑身轻松,便只剩下追回凤樱樱这一件事了。
想起那个山野樱花般的姑娘,李秀缘难得轻笑了声,旋即合拢五指,牢牢攥住那片雪花。
……
“你说什么,接我回李府?”
贫寒古朴的巷弄小院,凤樱樱站在门口,惊诧地望着这个突然到来的管家。
管家笑容恭敬,把手里提着的灯盏奉到她面前,“此乃大人特意吩咐小的交给夫人的,还望夫人收好。大人就在府中等着夫人呢,夫人还是速速妆点一番,随小的返回府邸吧!”
凤樱樱莫名其妙地望向灯盏。
红艳艳的走马灯,上面精致描绘着仕女簪花图。
而灯座底下,缀着只质地润泽的碧玉环。
她很眼熟,
正是小和尚经常佩戴的那只。
她犹豫良久,轻声道:“你们这是何意?把我弄进府里,好叫你们夫人羞辱我吗?”
“瞧夫人这话说的!”管家脸上的笑容越发恭顺,“卢明至卢大人干出了通敌叛国的事儿,一家子都被下到了天牢里!至于卢金枝,我们大人对她根本只有逢场作戏,毫无感情可言。因此大人休弃了卢金枝,只想把夫人的位置留给您呢!”
凤樱樱是懵的。
不等她有所反应,管家招了招手,立即有两名侍女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了凤樱樱进屋,仔细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换了身华贵缎裙后,她被侍女塞进暖轿,一路往李府而去。
暖轿内置了夜明珠,因此光线柔和而明亮。
凤樱樱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抓紧裙摆。
纠结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先去李府瞧瞧,问问小和尚究竟发生了什么。
行了两刻钟,凤樱樱撩开窗帘,好巧不巧,却见正行至卢府外。
两道明黄纸封紧贴在府门上,隐约可见书写着“查封”二字。
她呆了呆,正奇怪时,却见一道瘦弱人影飞快冲过来,不顾一切地扯下那两道明黄纸封,闯进了府邸内。
“卢金枝?”
她不解呢喃,旋即道:“停轿!”
骑在马上的管家,立即抬手示意停轿。
他看向暖轿,“夫人?”
凤樱樱撩开车帘,对他道:“我刚刚瞧见你们夫人闯进了这座府邸,你们不去看一下吗?我瞧着,她似乎情绪不太对。”
“这些事儿,都不是夫人您和小的应该关心的。大人还在府里等您呢,夫人还是随小的,速速返回府里才是正经。”
管家说着,示意轿夫继续朝李府而去。
凤樱樱一只手扶在轿框上,秀美小脸盛满凝重。
暖轿走出百来丈,她终于没忍住,直接从暖轿上跳下来,迅速朝卢府而去。
管家莫名其妙,急忙奔过去追,可少女铁了心要去卢府看个究竟,因此不曾理睬他的呼喊,在雪地上渐行渐远。
她很快跑回卢府。
卢府府门大敞,景致凋零,装饰等物尽数被搬走,处处都是黑洞洞的,荒野般颇为骇人。
她在门槛外朝内张望,终于看清远处有隐约一点光亮。
“卢金枝……她到底在做什么?”
凤樱樱不解,小心翼翼、磕磕绊绊地循着那点儿亮光,往卢府深处而去。
终于寻到那光亮处,只见这是一处闺房。
房门大开,风雪尽数刮了进去。
一盏灯笼被随手丢弃在地,映照出了这小小一方天地。
一道瘦弱黑影,正悬在半空,随着北风而微微摇晃。
而黑影脚下,是被踢翻的绣墩。
凤樱樱心一紧。
她下意识抬头,只见那道黑影面容略有些狰狞,大睁着的双眼,写满了委屈与绝望。
不是卢金枝,又是谁。
凤樱樱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追来的管家,恭敬地把她扶起来,望了眼死不瞑目的卢金枝,笑道:“夫人莫要在意,她亦是卢家的人,亦是大人的仇人呢。如今她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不懂……”凤樱樱摇了摇头,脸色惨白。
卢金枝也算是小和尚明媒正娶的妻室,也曾爱他如命,也曾为他怀过骨肉,小和尚不该任由她这么死掉的啊!
管家扶着她往外走,“那都是多年前的恩怨了,夫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总之夫人只记得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我们大人,此生挚爱乃是夫人,并非这个卢金枝。”
凤樱樱沉默着,随他慢慢走出卢府。
她在檐下站定,仰头望了眼风灯。
刚过完年,这风灯还是崭新的红色。
只可惜,再也没有侍女小厮一类的人,恭敬地把它们点亮。
她又想起自己的出身,想起也曾钟鸣鼎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