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潼关城内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数百里之遥的宛城,已是一阵血雨腥风。
自今日晨间起,剑南军已经攻城一个上午,从天刚蒙蒙亮的清早,打到了烈日高悬的正午。
宛城城下,李瑁身着明光铠,跨下照夜玉狮子,立于中军的阵前,一脸正色地看着城上,一对剑眉紧锁,丝毫不见前几日的轻松。
“三个时辰,已经打了三个时辰,攻城的进度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李瑁抬头看着宛城固若金汤的城墙,不满道。
站在李瑁的身旁,手握令旗的马面色一红,对李瑁道:“宛城乃江汉重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高池深,一时间想要攻下实在不是易事。”
宛城曾为东汉龙兴之地,自东汉始便被营建为重镇,北接洛阳,西近长安,正处要冲,城防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马的话,李瑁也知道,他本也没有责怪马的意思,于是接着对马的副将李宓问道:“攻城的先锋损伤如何?”
李宓如实回道:“崔将军主攻城东,那边的情况暂未传过来,不过光城西这边已经死伤近八千,估计崔将军那边好不了多少。”
“八千。”李瑁口中念叨着这个数字,脸色如常,但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所谓慈不掌兵,十多年的军旅生涯,李瑁已经在尸山血海的战阵之前练出一副铁石心肠,八千的伤亡也没能丝毫动摇李瑁的决心。
“殿下,不然我带剑南军登城吧,再这样耗下去,恐怕新军就损伤殆尽了。”马看着城头,对李瑁道。
大军攻城,本就是死伤极大的事情,尤其是攻城的前半段,几乎就是在送死。李瑁为了保留剑南精锐,所以此次攻城的先锋均是李瑁在汉阳、襄阳一代招募的新军,并非真正的剑南精锐,故而马有此一说。
李瑁看了眼城上的形势,摇了摇头道:“等等,还没到时候,剑南精锐本王还要留着对付安禄山,决不能在此白白送掉性命。”
对李瑁来说,此次北上真正的劲敌是安禄山麾下的河北铁骑,而不是尹子奇和他所率领的漠北胡军,尹子奇只是一道开胃菜,李瑁不会在此损伤元气。
李瑁看着在人潮冲击下依旧稳固的宛城,在心中权衡了片刻,终于道:“传令下去,准备水攻。”
宛城地处盆地,地势较周围为低,又有水自宛城自城南流经,自然具备被水攻的基础,这是李瑁在自襄阳来南阳的路上就已经和李泌商议过的,只不过因为宛城亦是江汉重镇,城中居住着至少十五万百姓,李瑁这才没有直接采取水攻之策。不过到了如今,潼关战事迫在眉睫,而尹子奇又是李瑁不得不拔除的一颗钉子,所以李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马也没有任何的犹疑,便回道:“殿下稍待,末将这就命人去蓄水改道。”
李瑁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派人传令崔乾佑,让他带着东城的人马亲自去。”
马闻言诧异道:“若是如此,那岂非城上的叛军也知道了水淹之事,恐会有所防备吧。”
李瑁点头道:“无妨,本王就是要叛军知道,城上的叛军来自漠北各部族,并非范阳本部人马,他们大多不通水性,本王要在水淹之前先折了他们的士气。”
宛城坚固,易守难攻,李瑁想从外面将宛城急迫自然不是易事,但若是宛城里面出了乱子,那李瑁地机会就会大上许多。
李瑁下令,马当即领命道:“诺,末将这就派人传令。”
城下,李瑁正为攻城之事皱眉苦思,城上,尹子奇也同样不好受。
他从安禄山那边接到的是死令,他此次领军出征也是立下了军令状的,若是他能成功守住南阳,扼住李瑁北上的咽喉,安禄山便许诺他南阳郡王之爵,把宛城封给他,可他若是丢了南阳,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尹子奇麾下的人马已漠北各族的胡兵,还有几万安禄山造反前招募的新军,这些胡军大多是摄于安禄山在河北营建多年的威势,这才受尹子奇率领,和李瑁为敌,和尹子奇根本不是一条心。
这些人大多听命于自己的部族首领,他们以多欺少,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硬仗,首先想的便是如何保命,如何会为尹子奇拼命。
尹子奇部人心不齐,这也是为何在原本的历史上,尹子奇十余万叛军围困张巡镇守的不足万人的睢阳时,竟然打了大半年才打下来的缘故。
尹子奇看着城下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唐军,只觉得自己的脑后一阵发凉。
就在尹子奇心中没底,也不知宛城究竟能守到何事的时候,突然,城下的唐军令旗飞舞,攻城的唐军竟如海浪退潮一般退了下去,丝毫没有继续攻城的意思。
尹子奇看着唐军反常的举动,也不知道唐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弄地一头雾水,
但很快,退下去的唐军便开始往两边撤去,分散了开来,中间留下了一大片空地,紧接着,几个身着明光铠的唐军将领策马缓缓走到了空地的正中,尹子奇定睛望去,正中那个将领岂不正是唐军的主帅靖王李瑁?
“我乃唐军主帅靖王李瑁,尹子奇可在?”李瑁策马走到城门的正前方,对城上吼道。
尹子奇不知李瑁是何用意,但也不能临阵弱了声势,于是靠在城墙上回道:“本帅便是尹子奇,不知靖王何事?”
李瑁回道:“此次大战,乃是本王和安禄山之间的恩怨,理当由本王和安禄山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