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湖中央的水泡骤然消失,一颗圆溜溜、黑乎乎的头颅缓缓从水里浮现,一动不动,像一个黑色塑料袋,它在盯着我们每一个人看。
此时,蒋帅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僵持半分钟,老妪突然动了,笔直的朝着蒋帅逼近,它越逼近越骇人,整个五官泡得臃肿而泛白,像抹了一层石灰粉,白杏仁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离他还有三米的距离时,黄大仙突然怒吼“蒋帅!”
蒋帅一直盯着老妪的头颅无动于衷,听到黄大仙的喊叫,他浑身震了一下,一手巍颤颤抓起身旁插在地里的竹竿。以这样的距离,随便一个人都能百分百敲中目标。
没想到蒋帅突然把竹竿一扔,扭头就跑,我看到他原先站着的位置上有一摊水迹,果然尿了裤子。他像疯了似的一直跑进保安亭里,再没了动静。
黄大仙似乎早料到蒋帅会这么不负责任的临阵逃脱,抓着手里的罐子冲上去就往老妪的位置泼过去,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顿时弥漫在空气里。
叼着烟头的嘴往前一吐,星点的火星触碰汽油刹那,嘭的一声,水面燃起熊熊火焰。他又抓起竹竿,像打地鼠一样不断往老妪头上敲过去。
每敲一棍,老妪便发出一声凄惨,随即沉下湖底。
“我草,就差一点!”
黄大仙扔掉竹竿,站在岸边破口大骂。
他失败,意味着就轮到自己下水,我盯着黄大仙的后背,希望不要转身对我说这两个字。事实上,他连转身都懒得转,“过来。”只喊了两个字,我想抵抗,可黄大仙的语气让人感到事态非常严重。
黄大仙指着岸边一处地方,说“你下去把它拖上来。”
我听得这句话,心里感到一阵恶寒。
他转过头,一脸狰狞,“再等一会它就恢复正常。”
“我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你不……”
话还没说完,黄大仙已经走到身后,一脚把我踹下水。
我没有防备,喝了好几口湖水,求生的本能站起来就往岸上走,黄大仙抓起竹竿指着我,“你敢上来我一棍敲死你,你是不是想学校的其他学生再无辜死去?”
我站在水里,惊恐的看着周边,水底里的未知恐惧感让我的脑里不停闪过自己各种死状,最害怕突然被某种东西抓着脚拖进水里。
“方沐霖,方沐霖,看着我,我叫你他妈的看着我。”
只有岸边站着的黄大仙能给自己安全感,我站在水里抖得跟跳霹雳舞一样,“只能用你的右手拖它上来,信我一次,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你。”
最后一句话让我似曾耳熟,算命老头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蒋帅也说过我是背负着揭穿谜底的人。
我咬着牙,泪水委屈得狂流不止,在水下蹲着露出一张脸不停摸索,手指每次触碰到不明物体都能让自己被触电一样缩回来。
我用脚在水底探到一个凹凸物体,用右手试探性的摸了一把,一团柔软像草的东西,我把这种感觉告诉黄大仙,他在岸边急得吼一声“那是头发,快,快拖上来,没时间了。”
泪水集中在那一刻倾盆而出,我一鼓作气,五指抓着那一团头发立即拽出水面,手里感觉的重量就像真的抓了一把水草,轻如无物。
以为抓错,我眼贱的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的老妪正用那双死鱼眼盯着自己,张着黑黝黝的大嘴没发出一丝声音,奇臭无比。
惊得我赶紧想要放手,黄大仙在一旁怒喝“别放手,你放手我有危险。”他一边喊,一边将一瓶玻璃水倒在老妪身上,空气中混杂硫磺的臭味,然后速撒了一堆白色粉末。
它身上不断发出嗤嗤声,冒着一股淡黄的烟。
直到地上的老妪化作一摊烂泥,由始至终,它一直毫无反抗的张着嘴巴用那双杏仁眼看着自己,我无心再看下去,赶紧甩掉手上的毛发,连滚带爬跑回保安亭。
蒋帅悄无声息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他身上冒着一层淡淡的黑雾。黄大仙赶过来观察了会,说是发烧了,我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可以在上面煎荷包蛋。
我急得要马上把他送医院,黄大仙阻止,说是魂丢了。
这一刻,我是有点怨恨黄大仙把蒋帅拉进来。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笑非笑“有些人需要点特殊经历,才知道自己最后需要什么,你真不信命中注定?”
我一点不信,我连命都可以改。
黄大仙看我没说话,自讨无趣,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三角黄符,烧成灰,抓了一点放进水里让蒋帅喝了下去,“方沐霖,你去岸边、教室或者宿舍,看到蒋帅的魂魄就带回来。”
“啊这不是你做的事?”情绪没安稳下来又要我干喊魂的事。
“我是能喊,但效果奇差又浪费时间,在这里你是他唯一最熟悉的人,你不用喊,看到后还是用右手把他给牵回来。”
“那我用不用滴那什么液体?”
“滴个屁啊,到现在你还没发现自己很特殊?你用食指在两只眼皮上搓三次,去去去。还有,你千万别指着蒋帅的魂魄,弄个魂飞魄散你就等着哭吧。”
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原因,看到黄大仙板着一张脸,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事实上我也担心,毕竟黑雾都出现了。
用食指搓了三次眼皮,再睁眼时,视力比之前更清晰。
我到岸边绕了一圈,没有发现蒋帅的魂魄。
到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