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袭白袍,金丝线的襟边,袖口绣了如意花藤。大热天的头发只用丝带随意系在脑后,几缕长发垂落在鬓边。尽管只能看到他的侧面,房间里光线不明,陈秋娘亦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景凉。她想过景凉会找她,可是没想到来这么快。
“睡得可好?”景凉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
“真没想到景公子也这般不懂礼数,未经通报,擅入他宅。”陈秋娘讽刺地说,一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景凉是转过来瞧了她一眼,很认真地问:“你可知我会来吧?”
“却不知景公子会这般不懂礼数。”陈秋娘哂笑,尔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茶,说,“景公子也爽快点吧。”
“你不怕我在茶水里下毒?不怕我是来杀你的?”景凉一脸笑意。
陈秋娘喝了一口,说:“公子的目的还没达到,不会这么快动手,只是你想要控制我,下一点别的毒,倒是无可厚非了,不过,景公子了解我么?”
她端着水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景凉。
景凉唇边勾起一抹笑,眉眼略弯,神情沉静而妩媚,他轻声说:“我还真不了解,所以,姑娘就肆无忌惮了?”
“景公子说笑了,我自肆无忌惮我的,可没招惹你。”陈秋娘又倒了一杯水,喝完抹了一下唇边的水珠,这才笑嘻嘻地对景凉说。
“可是你招惹了他。”景凉一张脸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原来景神医也是颠倒是非的高手。明明是我上山摘野菜,不巧遇见,是他硬将我的玉戒偷换成他的骨牌,逼迫我不得不去六合镇送信的。这会儿却是反过来诬赖我了。”陈秋娘笑看着景凉,神色里全是同情悲悯,问,“我说景公子,你这么颠倒是非,曲折回环地做铺垫有意思吗?”
景凉神色未变,很平静地看着她,说:“不管如何,你有意在招惹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陈秋娘垂眸一想,那时在柳承家,妄图想跟张府合作做饭店生意,确实有谋算过张赐,便也不做辩解。略一流转思绪,再抬头看着景凉时,已然平静地说:“景公子,爷们儿点吧,说来意。”
“你猜。”景凉不紧不慢地说。
陈秋娘顿时火大,想问候他老娘,面上却还是虚伪地笑,说:“我忙。”然后,她站起身打开了窗户,在景凉还不明就里时,就扯开嗓子,脆生生地喊:“小七,送客。”
小七是临时从洒扫里调配到门房的,原先的门房王婆子陪夫人去了清泉寺,王婆的丈夫则在柳村帮陈秋娘家修房子。
“啊?客人?”小七十分惊讶从门房一路跑过来,蹦跶到陈秋娘屋外的廊檐下。
“是的,客人有事要走了,你打开门房送客啊。机灵点啊。”陈秋娘倚在窗边说。
“啊,小人多谢表公子教诲。”小七立刻很规矩地回答,随即又很疑惑地说,“可是,客人什么时候来的?”
“多嘴,我亲自给客人开的门。”陈秋娘沉了脸。
小七大约想说自己没有离开过工作岗位,但领导都说了自己开的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立刻站在门外,对景凉说:“公子,请。”
景凉一张脸终于黑了下来,很不悦地看着陈秋娘,坐在凳子上一点都没挪动的意思。小七尴尬地喊了一声:“表公子。”
“哦,既然客人还想留一会儿,那你就去忙吧。”陈秋娘对小七挥挥手。
“好叻。”小七得令离开,院落里洒扫的小姑娘大约是瞥见了景凉的美貌,惊为天人,然后就开始磨磨蹭蹭地在院落里洒扫,也不嫌三伏天热得厉害。
陈秋娘瞧见那几个小丫头的举动,再看看景凉那一张阴沉沉的脸,心里暗爽:让你装逼,让你装逼。
“陈姑娘很任性啊。”景凉隔了好一阵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人生苦短,自然要活得率性了。”她笑嘻嘻的,神情眉目都是小姑娘的纯真。
景凉蹙眉,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怕带来不必要的后果么?我明明是秘密来见你的。”
“有什么不必要的后果,也是你的,跟我没关系。何况我给过阁下机会了。”陈秋娘懒懒地说,尔后又说,“你有事快说啊,我一会儿还得出门一趟。”
她向来是率性而为,做事猖獗。
虽然戴元庆以前就宠溺地说过“你呀,做事太强势了”,外婆也曾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刚强易折”,但她就是没办法很憋屈地活着。那时,她也曾半撒娇地说:“我尽量克服了。不过,人总是有缺点的,我要这点缺点都没有了,不就太完美了么?”
戴元庆表示无语,外婆只是摇摇头。
陈秋娘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好,但无奈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免不了习惯。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来找你?”景凉又问。
陈秋娘顺手将窗户关上,断绝了院落内几个小丫头的念想,缓缓踱步到桌边坐下来,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初见景公子,感觉谪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那时,我以为你跟我承哥哥一样,一心只专注于医术,一颗仁心,悲天悯人。可昨夜挺让我失望的,昨夜的景公子,谪仙的气质全然不见,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