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突然想起的沙哑声音把李宪吓了一跳。
抬起头,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清瘦,儒雅,虽然带着副金丝眼镜,可是能看得出来,眼睛很有神。捂住嘴巴咳嗽的手指修长,看起来就像是练过钢琴的。或许是这人感冒了,强压抑着咳嗽,面色有些潮红。
论相貌,这人肯定是比自己差了那么一点丢的。
不过论魅力……这个瞅着能有四十岁的大叔,嗯、跟风华正茂的自己不相上下吧。
勉强。
鉴于面前的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印象不错,李宪掏出了打,不知道什么牌子,不过造型很奇特,打文,似乎从来没干过重活的男人,他意外道:“您还插过队?”
“哈、”男人笑了,“我们这个年纪的,没当过兵没插过队的人可是太稀奇了。”
见李宪满脸的好奇,男人扔了手中的烟头,比划了一下,眼神迷离了起来:“那时候苦啊,我插队的地方在广西。那时候生产队里十几个知青,天天饿的头昏脑涨,走道都走不动,还得干活儿。那个时候你知道吧,生产队都是集体食堂。一天两顿饭,还都是稀的,没干粮。比我先去的一个知青,在那边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有一天,他从食堂领回了一罐包谷浆,那是他全家人的晚饭。他老婆带着孩子上地,在家等着的时候,他太饿,就忍不住把自己那份儿先吃了。可是当他听到老婆孩子回来,准备把剩下的包谷浆盛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罐子里已经空了。”
说到这儿,男人停住了。
“然后呢?”李宪正听得来劲儿呢,见他不说了,忙催促了一句。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李宪一根儿,然后自己叼了一根,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了,叹了口气:“他急了,还以为是自己拿错了罐子。就满屋子的找,到处都没有包谷浆,所有的碗里,盆里,罐子里都是空的。呵、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饿了,不知不觉间把全家人的晚饭都吃光了。”
“后来呢?他怎么和老婆孩子交代的?”听得入了神的李宪将嘴里的烟点了,继续追问。
“交代个几把。”男人就算是爆粗口也是那么斯文,“他觉得没脸见人,更没法跟老婆孩子交代,就慌慌张张的从屋子后窗逃了。在草垛里藏了一天一夜,任左邻右舍找也没出来,听见家里老婆孩子晚上哭也没出来。”
说到这儿,男人歪了歪脑袋,看了看李宪,微笑道:“再后来,他就跑到了县城里边,给之前的一个同学打了电话,跑回京城去了。”
“那他老婆孩子呢?”李宪的眉头拧了起来,“回去之后他把她们接走了嘛?”
“没有。”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敢,后来我返城之后有一次见到他,听他说他之所以能回城,是因为当初联系的那个同学是他高中时候一直追求他的一姑娘。他答应了人家姑娘结婚,那姑娘才通过父辈的关系把他接回城里去的。”
“哦。”
听完了这些,李宪深深的点了点头,“个王八犊子。”
他觉得光骂一句不解气:“你那哥们儿以为自己是耗子呢,走到哪儿下一窝就不管了。扔下人家孤儿寡母的咋整?生活所迫,就算是跟别人结了婚,把老婆孩子安顿一下也算是一撇一捺不失为人呐。”
“没卵子的货色。”
最后,他如是评价道。
一旁,抽烟的男人脸色涨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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