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的卫所就在正阳门外,比起六扇门的位置,距离禁城更近。
这大概也和两者在当今武帝心中的地位相仿。
李元芳领着一众捕快浩浩荡荡往内卫而去的消息不胫而走,内卫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便严阵以待。
才到得门口,就见内卫的右档头司礼千户刘贤站在那儿。
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鹤发童颜,精气神瞧着丝毫不逊于年轻小伙。
见李元芳走了过来,他当即客客气气作了一揖。
“六扇门督统大人大驾光临,当真叫我们内宫督卫营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李督统带着众多门内的弟兄们前来,有何见教?”
他神态恭敬,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可话却说得软中带硬。
李元芳冲他拱了拱手,算作回礼,态度并不算客气。
“本督此次来,是为了陛下所嘱三日后汉国使团来访一事。”
“哦?不知李督统何以教我?”
刘贤语气仍是不紧不慢,笑得也是人畜无害。
但他的话听在六扇门这群捕快的耳中,却无疑存着挑衅的意味。
刘贤不过是内卫的千户,而李元芳身为六扇门督统,其地位理应和来俊臣相当,属指挥使一级。
现下刘贤和李元芳一问一答,全然没有要禀报来俊臣处理的意思,这隐隐已有了看轻六扇门的意思。
李元芳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窍。
他没直接答话,而是淡淡地道:“兹事体大,刘千户便能做主?”
他用的是问句,脸上却没如刘贤般带着笑意。
闻歌知雅意,刘贤立即明白了这是要叫他去请内卫督主来俊臣的意思。
他当即摇了摇头:“要叫李督统失望了,督主大人公务繁忙,这会儿该在宫里头替圣上分忧,怕是无法赶回来和李督统一叙了。”
这话可谓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来俊臣此时确实极有可能真在紫寰殿内当值,这只需问下禁宫的凤鸾卫便知。
作为女帝侍卫长上官婉儿麾下的禁宫护卫,对于每日里紫寰殿来往之人,他们均有详细记录。
可他话里边那种炫耀的意味,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或者,他压根就没打算藏着。
跟在李元芳身后的六扇门捕快当即小声议论了起来,其中有性子烈的,已经将手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之上。
只待李元芳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前去!
在他们想来,自家六扇门虽然圣倦不及内卫,可毕竟都是公家衙门。
真个打起架来,也就那么回事。
有督统李元芳在此,谅刘贤这个千户也不敢造次。
李元芳举起右手,朝下按了按。
身后躁动的人群登时便安静了。
“刘千户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来大人正忙,那不若就由刘大人来做个东,与我等进这衙内商讨商讨国事。”
他话才问出口,人已经大踏步地朝着内卫衙门的入口而去。
刘贤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大门的中央。
“李督统愿意来我内卫,自是极好,只是下官该如何向督主禀报呢?”
李元芳抬眼看着他,忽然笑道:“刘大人且放宽心,只管告诉来大人,本督对于三日后的护卫之事有颇多不明之处,故携门内众人前来内卫请教。”
他语气很真诚,说的也是洛风教他的话。
刘贤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脸上的假笑顿时一僵。
但他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旋即冲着李元芳一礼,从善如流道:“李督统能如此尽忠职守,下官深感钦佩,这便请李督统和六扇门的弟兄们入内,对于护卫之事,我等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话明着在恭维李元芳,实则存着暗讽和抬高内卫两层意思。
李元芳却佯装听不懂,对他颔首道:“如此便有劳刘大人了,本督就带兄弟们来你这讨杯茶水喝,叨唠之处,还望见谅!”
刘贤连道不敢,向旁让开了路。
李元芳对他始终以大人相称,不喊他公公,这令他心里很是受用,也不想太过开罪这位六扇门督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远远不及狄仁杰时鼎盛,但六扇门的重要性却仍是不言而喻。
平时暗搓搓欺负一下也就罢了,摆到台前,若是连李元芳这个督统的面子都不够,难免不会落人话柄。
来俊臣虽然不惧,但被言官参上几本定是划不来的。
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总还是和气些的好。
李元芳没同他客气,大踏步跨入了内卫衙中。
刘贤跟他在后头,而随行的一众六扇门捕快也紧接着蜂拥而入。
正在院内值守的几个内卫番子眼见着一群六扇门的捕快呼啦啦地涌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有按捺不住的,连腰间的长刀都给拔了出来。
“做什么呢?没见是自家兄弟吗?都给本官把家伙放下,你,去通知膳房那儿准备些茶水和吃食,给六扇门的兄弟。”
刘贤瞪了那几个亮出兵刃的番子一眼,吩咐道。
随即,他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补充道:“记着,是本官让上的茶水吃食,用心准备,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没的丢了内卫的脸面。”
这话里自有玄机,显是叮嘱那帮番子们不要在茶水点心之中动手脚。
平日里,内卫和六扇门小冲突不断,彼此都积了不少怨气,若他不提点两句,没准就有心中不忿的番子给这些茶水点心加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