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明白了长远看郑国的出路后,使者便和郑君乙道:“巨子此次遣派我来,正是为了不使人民陷入战火之中。”
“唯有战而能守,韩人方会犹豫,越发不敢随意开战。”
“若是战不能守,这就像是一个三岁孩子抱着一块金子走在街市上,有心之人必要起歹意。天下抱着金子走在街市上的人多矣,可却安全的多、被人抢走的少,正是这个意思。”
郑君乙道:“此言得之。只是街市上众人不能够被人抢夺的原因,更在于律法有定,劫掠者刑。”
“昔年菏泽之盟,若是能够定出国与国之法,那就好了,方能止住大并小、强吞弱之心。”
泗上的使者点头道:“此事我墨家虽为天下考虑,多有此意,然而二十年前中原弭兵的号召被各国背叛,已然是心灰意冷,天下不义之君多矣,不可守信。”
郑君算是发发牢骚,也并没有其余的意思。
郑国这样的绝对没有能力强大、四周被强国环绕的国家,是最期待新的国际法的。
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曾经天下的国际法是周礼,礼法规矩之下,如何是对、如何是错、如何该征、如何该伐、战时如何、老弱不追等等规矩,都算是国际法的范围。
但是,周礼这个国际法被毁的开端,正是源于郑国,所以郑国也是最期待新的国际法而不好意思去谈周礼。
正是郑庄公先毁掉了周礼的国际法部分,是庄公和天子作战的时候怒射了周天子。
郑国还有过郑周交质的事,天子和诸侯交换人质,此事也算是彻底毁掉了笼罩在各国头顶、维系各国关系的周礼。
周礼的国际法部分被毁,郑国先受其害,如今他自然盼望新的国际法出现,唯有新的国际法被各国承认,才对郑国最为有利,才可能保障郑国的独立。
泗上不想立国际法,也不会去主张号召,只推行了诸夏的战争法,更使得各国都开始扩军、备战、变法,郑国对此是有些怨言的。
郑国和宋国很像,但又极为不同。
宋国可以加入泗上的非攻同盟,在泗上的武力保障下,与如今硕果仅存的鲁国一起保持着中立。
但郑国不行。
泗上太远,魏国太近,郑国不敢也不能够加入泗上主导的非攻同盟,只能以朝见魏国的方式做魏国的臣服国。
但因为韩国的关系,魏国又不可能真正保障郑国的独立,相反还会利用郑国作为诱饵维系魏韩同盟,适当压制韩国。
泗上不是郑国的第一选择,但郑国请求魏国出面、官方保证郑国独立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有几句模棱两可的说辞,那么泗上的一些军事和经济支持就是郑国如今所急需的。
按说,听起来郑国的做法其实很傻,被魏韩环绕,却还隆重地接见与魏韩对立的泗上的使者,这是不智。
所谓以小国行大国方可行的远交近攻之策,是自取灭亡之道。
但问题在于,郑国明白就算不结交泗上,韩国也会打自己,韩国打自己永远不缺理由,而且周礼都没人遵守了,打仗和吞并有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理由了,这就是大争之世的残酷。
如果魏韩是一个,有楚或者泗上作为威胁存在,郑国当然可以以附庸国的身份保持独立,作为缓冲,可并非如此,那么这种看似不智的做法实际上才是最为有利于郑的选择。
更长远地看,郑国的局面是个死局,站在郑国的角度永远解不开。
泗上,只是把这个必然的死结,提前结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