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见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见地。
赵御史和昝巡抚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诧异相顾,以目询问,不得其解。
忽然他们想到一个缘故:这二人的长辈怕是有些来头。
须知民间藏高人。永平年间,当朝宰辅、青山书院的创始人周楠就曾隐居在湖州府小青山,悄没声地教出三个弟子,后来在英武年间大放异彩,位居尚书宰相之职。
想毕,昝巡抚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学生尊姓?”
杜鹃忙道:“小民姓黄,名杜鹃。”
林春也道:“小民姓林,名春生。”
赵御史急忙问杜鹃:“云州黄致远是你什么人?”
黄致远,那可是永平年间和青山书院山长周楠齐名的大儒,杜鹃跟着任三禾学了那么多年经史,当然知道这号人物。
她腼腆地笑了下,摊摊手道:“小民很想跟他攀亲,认做曾祖高祖什么的,无奈我家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
“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将刚才激动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
沈望见杜鹃忽现娇憨,简直喜到骨子里去了。
昝虚极也看着杜鹃微笑,一边侧头对黄元低声道:“令姐是我见过的最……”
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
黄元没应声,显然不想跟他讨论杜鹃。
赵御史等三人也撑不住笑了。
沈知府便侧过身子,低声将黄元认亲一事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他这个亲爹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他听出来赵御史以为黄家长辈是能人,借此委婉地点明实情。
“原来如此!”
赵御史看着黄元同情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甘心,觉得杜鹃和林春不可能在没有高人教导的情形下,就自己长成这个样子,那什么“师法自然”,他是半点不信的。可当着人,他也不好追问一个后辈。只得罢了。
他和昝巡抚对视一眼,一齐朝沈知府点点头。
于是,沈知府就威严地宣布此次堂审结果。
结果自然是黄元无罪释放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书生们看着杜鹃和林春。既不甘又敬佩:好些人还没捞到开口的机会呢,连当事人黄元自己也没说几句话,全看这两个乡下小子表现去了。
杜鹃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看看黄元,又看看林春,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好歹记得自己女子身份,没有表现太出格,只原地转了个圈,轻轻跳了下,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黄元被她感染。伸手握住她手掌,和她相视而笑,心头莫名的安定,还有满满的温馨;林春也格外高兴,他站在杜鹃另一边。很自然地牵起她另一只手,就像小时候怕她高兴跑跌倒了一样。
这情形落在沈望和昝虚极眼里,两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们盯着林春牵杜鹃的手,不见杜鹃躲避往回抽,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难道这小木匠和杜鹃定亲了?
要是这样,可真是……
虽然林春的表现让他们意外,但在他们眼里。这个乡下小子还是不能跟自己相提并论的。
两人招呼好友一拥而上,向黄元和杜鹃祝贺。
林春就被挤开了。
他看着沈望和昝虚极,敏锐地发现他们扫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立即警惕。见人多,便暂且退后一步,任由书生们哄闹。
正高兴的时候。昝巡抚又特意站出来说明:他当日看了黄元的文章,不过随意说了那么一句,并没有问罪的意思,这完全是个误会。接着,他又详细指出黄元文中建议不足之处。说了朝廷许多顾忌和碍难,勉励众学子努力奋发,有朝一日为国效力。
黄元忙虚心受教,感激拜谢。
众学子也都纷纷表示受教。
赵御史又肃然道:“尔等同在书院求学,学业上可探讨争辩,但万不可行卑劣手段,须得互相扶持友爱。今日同窗,将来可为同僚、同朝为官,须要珍惜这相聚之情。”
众人同声答应,张书生等脸面发烧。
赵御史乃是一位铁面御史,虽然不苟言笑,却是极爱才的,见案子了结,便主动问杜鹃和林春,可愿意进书院求学,若想进,他可代为引荐,帮他们寻一位好老师。
杜鹃听了一怔。
她可不能进书院,那等于是找麻烦。
林春则面色犹豫。
这时,沈知府咳嗽一声,又侧身对赵御史二人说了句话,把个赵御史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杜鹃发怔——
沈知府告诉他,这黄杜鹃是女子。
今天他受惊真是太多了!
然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理,幸好还有个少年,他便尴尬地对林春道:“本官下榻荆州驿馆,小兄弟若是拿定主意,可前去找本官。”
杜鹃却是希望林春抓住这个机会的,忙上前躬身道:“小民谢过大人。”
林春也躬身施礼。
赵御史不知杜鹃心思,以为她真要进书院,顿时担心起来,想着回头她去找自己,要用什么话劝她。
昝巡抚也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在沈知府宣告退堂后,跟着他和赵御史往后堂去了。
他们一走,杜鹃便兴奋地对黄元道:“走,回家!”
虽然黄家不在这里,但此刻对于他们来说,黄元无罪释放,就算回家了,爹娘他们还在外等着呢。
黄元含笑点头,牵着她就往外走。
杜鹃这才发现林春不在身边,忙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四下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