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见杜鹃从黄家出来一点事没有,暗自高兴。
一路和她低声说笑,他又有了小时候过年的喜悦,看村路两旁农家人客来往,笑声如潮,觉得分外喜庆热闹。
过年,永远是山村人简朴生活中的重大节日。
林家老宅虽然不像林大头说的屋子挤破了,也是热闹非凡:上房传出阵阵喧嚷,那是男人的声音;院子里许多小娃儿嬉闹;而在东厢的南墙根下,桂香青荷等重孙女重外孙女却围在林老太等几个老婆子身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说闲话。
杜鹃对林春道:“屋里人多,就不去了。你跟夏生哥哥去吧,我和姐姐到老太太那去。”
林春道:“我们也去给老太太磕头。”
说着几人一块往南墙根下走去。
桂香看见她们,急忙招手喊。
杜鹃几个给林老太磕头后,林老太给了黄雀儿新年礼,是一副镶玉的金耳坠,也给了杜鹃和远清红包,却没给林春和夏生,叫他们去屋里,说他们太爷爷有好东西给呢。然后,就有小女娃跑去屋里端了小木椅来让杜鹃几个坐下,大家继续说笑。
林春眼看着杜鹃微笑道:“一会你们就过来。”
杜鹃忙点头,林春兄弟就走了。
桂香等人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什么意思。
因人已经走了,也没追着问,自顾说笑去了。
林老太用温润的眼光打量杜鹃神情,暗自点头。
因拉着她手笑问冷不冷,杜鹃说不冷。
她又慈祥地笑道:“桂香青荷都说昨晚好高兴,玩到好晚还舍不得走。桂香她爹正赶着做石盘呢。一会咱们也烤肉吃。”
杜鹃听了忍俊不禁,就把夏生的事说了。
青荷推桂香道:“叫你爹赶紧的,快做些石盘出来,回头肯定好卖。不然大家都要,现做来不及呢。”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
桂香笑道:“重新做一个石盘才不容易呢。我爹是拿现成磨好的石板凿。还能快些。”
小女娃们说着说着,就互相比较身上衣裳式样、头上首饰花样,以及身材和皮肤,然后就说到如何保养打扮上,爱美是女孩子们永恒的话题。
老婆子们含笑看着她们,好像看见岁月深处的自己。
杜鹃偶一回头。看见林老太靠在木椅上,头挨着苔痕斑驳的古老青砖墙面,眼角额头虽然有许多尾纹,嘴也微瘪,但脸颊微丰。在阳光照耀下,竟然带点光润的感觉;她怀里抱着一只花猫,枯手不住顺着它的毛发,那猫两眼微眯,十分享受她的抚摸。
这情景就像一幅画,反应岁月风霜雕刻的丰富人生。
林老太见她看自己,慢声道:“咱们庄稼人,常年干活。手、脸都难得细滑。你们小女娃,这个年纪就像才开的花儿,正水嫩的时候;等嫁了人。生了娃,几年就变了。我们那时候,用淘米水洗脸,米汤也好;养娃喂奶的时候,把奶水涂脸上也好,做事留心些。才好些。”
桂香等人都笑问,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不是美人?
青荷性急。直接问“比杜鹃怎么样?”
林老太和几个老婆子听了都笑。
林老太看着杜鹃微笑道:“杜鹃生得好还不难得,难得是这娃儿性子好。笑起来人看了心里舒坦……”
几个老婆子听了都点头,看杜鹃的目光很赞赏。
青荷嫉妒道:“我们笑就不好了?像狼?”
众人哈哈大笑。
林老太白了她一眼,嗔道:“你呀,别总一副霸道样子,好像人家欠了你银子一样,笑起来就好看了。”
青荷听了不好意思地低头。
正说着,院里传来鼓声。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跑过去看了一眼,又飞跑回来,兴奋地对大家道:“他们踩花船、玩把戏呢。老太太快来看。”
桂香恍然道:“怪不得春生哥哥那样说。”
忙叫众人“把椅子挪过来些,出来就能看见了。”
于是大家把凳子椅子从墙边挪出来,放在东厢墙角,果然就看见了,原来林氏族中兄弟们在闹春呢。
一拨人在摇花船。花船是用竹篾编的框架,外面糊了纸,贴上染色的各种吉祥喜庆剪纸图案,人在船里,用手托着花船边走边说唱。以前都是在河里用真船演的,如今黄元在村里开了纸作坊,所以他们就用纸糊花船在旱地上摇。
除此外,还有小娃儿穿着兽皮制成的衣裳,扮成各种动物踩高跷,做出千奇百怪的姿态,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正看得眼花缭乱之际,一头威武的狮子带着红绣球窜上房顶,沿着东厢、上房和西厢屋顶以及前面院墙来回翻滚腾跃。鼓声越急,狮子跳跃奔跑越猛。舞到正房屋脊中央雕兽头处,随着铿然一声锣响,狮子停住,托起大红绣球,昂首雄视天空,发出一声长吼。
这高难度的动作,除了林春不作第二人想。
林太爷等老人看了笑得合不拢嘴,以为兴旺之兆。
这般热闹场景,很快吸引了无数村人来观看,将林家大院挤得水泄不通,哄笑叫好声不绝入耳。
杜鹃正看得忘乎所以,一个小猴子踩着高跷来到面前,先抓耳挠腮、搔首弄姿一番,等人都笑了,他就拱手作揖,把毛乎乎的手伸向杜鹃,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上的糖炒栗子。
桂香等人轰然大笑。
杜鹃看着那骨碌转的黑眼睛,大叫“任远明!”
一边飞快剥了个栗子塞进他嘴,笑不可仰。
猴子吃了栗子,团团对大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