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一句,你认识一个,叫沈梦君的女人吗?”
赵立心的表情从背后传来,天仙眼含泪光,手紧紧攥在一起,嘴角无意识的抽动,想回头。
却一语不发。
赵立心脸上满是仓惶,头发很凌乱,胡须老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刚刚从公务中回来,儿子受伤住院,往病危房踱步的女人背影似曾相识,他颤抖着,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认识。”
声音淡如寒冰,听来却有种从灵魂中涌起的战栗感。
“我认识她,我认识她。”赵立心喃喃道,“你怎么会不认识……”
“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的,是沈家的大小姐,喜欢把头发盘着,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头发丝儿都看不到……她喜欢穿旗袍,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笑起来亲切又疏离,喜欢一个人独处,屹然神思……不好意思,我是说,您太像她了。”
赵立心不知道是为谁阐述,这时候母亲沈梦君已经出走数日,音信全无,似人间蒸发,万千倒霉的事情集中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要垮掉了,只想找个人说出来,说的累了,整个人慢慢蹲在地上,牙齿打颤。
沈梦君站得笔直,高高在上,始终没回头看上一眼。
“我爸走的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她做了很多辛苦活儿,”赵立心哽咽道,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流出来,用手从圆眼镜儿里边扒拉两下。
“我是她最大的骄傲,从来没对我说过重话……小时候饿的发昏,吃不饱,哭起来哇哇大叫,家里面只有白粥,从结痂了的米糊皮上边瓜一层,剩下的全是我的,可这样还是吃不饱,我去翻米缸找米,够不着,趴在上边儿往里边瞧,啪的一声米缸翻了,碎了,才发现里边一滴米都没剩,她没怪我,一边抱着我一边小声地哭,瓦片刺破了她的手,连血都流不出来……”
“上大学的时候,整个学校里边,我是唯一一个打补丁的孩子,都笑我,他们都笑我,我把学校发的补助金买了双五块钱的球鞋,瞒着她没说,后来回了家,才看见她已经瘦的脱了相,学校给家里边寄了领取补助的说明信,可是……”赵立心摘掉眼镜,声音已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含含糊糊夹杂着奇怪的呜咽音,像是病撅的幼鸟,收拢在翅膀里面,歪歪扭扭,“可是就是这样,她也没怪过我,她不说一句话。”
“冬天的时候我,我嫌弃她了,把她往养老院送,结果人不见了,十几天了,了无音讯,我……”
“嗯。”
天仙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一边拭泪,一边轻叹道:“可我不认识她,你别说了,我不认识她。”
说完重重的点头,像是给自己确认,想要扶赵立心起来。
“哈——”
赵立心讶然的张大嘴,看着和记忆力无二的女人,两个身影重叠,差点跌倒在地,迟迟说不出话来,涎水流了出来,空洞的指着面前的女人。
“你,你……你是……”
“我是项前进(老胡)的朋友,听说他出了车祸,想过来看看。”
天仙缓了口气,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从世界中还回来。
赵立心恍然大悟,突然想起自己的孩子来,“是,是,他出了车祸,急需血液……”手足无措,指着自己:“对不起,我……”
手术室里边,年轻人面色苍白,医生正在满世界寻找匹配血源,病人血型因为剧情需要是rh阴性,而附近具有这个血型的只有沈梦君。
“去吧,忙你的,还有我看着呢。”
女人笑道,瞳孔里边的倒影是赵立心杵着门把手站起来的样子,镜头再凑近,放大,却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不要再失去自己的孩子了。”这话给了男人些许力量,渐渐振作过来,“谢谢你。”
重新站起来的赵立心捂住额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精神一点,慢慢往手术室走,他的孩子在走廊的另外一头拐角,与这边恰巧是两个极端,到了那边,就看不到这边。
脚步愈加轻快。空气中奏响哀然清丽的萨克斯音乐,大帅比亲自写的旋律揪紧人心,一声声的鼓点踏在男人的脚步上,路过的每一个病房大门敞开,他细细的看过去,或哭泣悲切,或恬淡怡然。
院外边的枝叶青绿,阳光斜斜从缝隙中斑驳而过,音乐总监林平之挤在电梯,他听说沈梦君到了这家医院,紧张的打理领带,人群拥挤,电梯的房门紧闭。
林平之歪着头,手里边拿着一件红色的方盒,里边正是确定关系的钻戒,他数次摸索着,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晶亮,嘴角上扬。
“对了,你可以——”赵立心突然回头。
音乐声骤停。
视野中空无一人。
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赵立心茫然的看着已经被打开的,通往手术室的隔门。
镜头一闪,沈梦君躺在病床上,涓涓血液从胳膊上送往另一个人的身体,护士和医生忙着查看年轻人的状况,她呼吸困难,闭上眼睛,艰涩的微笑起来,两个眼睛死死盯着从自己身体中涌出的血液,顺着导管蜿蜒,胳膊突然龟裂开来,镜头从胳膊上推进,她的眼角忽然出现一丝尾纹,嘴巴皱了吧唧的像是贴了一层保鲜膜,紧接着整个屏幕陷入黑暗。
长达五秒钟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声音。
“砰!”
重症监护室的房门被打开,露出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