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倪元璐的说法,黄道周也是思考了许久,方才对他回道:“汝玉兄为何如此操切?今年的灾荒好容易才算熬过去,眼下正是收拾残局百废待兴的时节。
在这个时候挑起朝中的斗争,除了牵涉住各方的精力,荒废了恢复灾区重建的正事之外,对于国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韩如一案也许的确能够引起朝堂上的震荡,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这个时候挑起斗争,笑到最后的也未必是我们。如果因为这件事造成本党的分裂,我们这些人恐怕还会成为党内同志的众矢之的啊。”
黄道周语重心长的劝谏并没有让倪元璐改变心意,他略略沉吟了一会便说道:“我知道幼玄的担忧何在,自我新东林党成立以来,虽然不能革新朝政,为东林诸位君子翻案,但是凭借着新东林党这块招牌,如今在朝中也算是可以互相援应,自成一派。
本党同志对于现状,其实大多数是满意的。至于继承东林诸位君子的遗志,同朝中阉党余孽势不两立的志向云云,许多人其实早就已经抛之于脑后了。如今我们挑起这样的斗争,不仅会为那些奸邪之辈所痛恨,就连党内的同志对我等也会抱有不满。
可幼玄啊,如今是时不我待啊。若是今日我等再不挑起讨伐朝中奸邪的旗帜,恐怕日后也就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黄道周和郑鄤两人都颇为诧异的看向了倪元璐,不约而同的向他问道:“没有机会?这话是从何说起?”
倪元璐也不讳言的向两人说道:“我调任统计局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个养闲人的地方,不过在我任职了一年之后,我认为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如果说修史是为了让我们了解过去的朝代是个什么样的状况,那么统计局从各地汇总的各项数据,实际上是让我们了解,当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情况。
也许你们都觉得,因为今年的这场大灾荒,当下的大明正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局面。可是根据今年统计局汇总的各项数据,我们的损失其实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大。特别是在工矿商业方面,因为今年的灾荒给市场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反而获得了比去年更高的成长率。
像今年这样的大灾荒可谓是百年一遇,我不认为今后还会连续的爆发这样严重的灾害。而且即便是再来一场这样的灾荒,两位也可以看看我们桌上的东西,海带炖豆腐、五香鲸肉、蒸螃蟹…加上暹罗米,这些物产可都是来自于海外。
只要我们能够不断提高海上的运输能力,并继续开拓南洋的土地,国内之损失总是可以从国外去找补的。因此一旦灾荒过去了,整个国家就能迅速的恢复活力。因为灾荒所掩盖掉的经济成长,很快就能展现出来。
试问,一旦百姓分享到了这些好处之后,我们还能让他们支持我们对抗朝中的那些奸邪们?而且他们获得了这样的功劳之后,今后我辈在朝中还会有话语权吗?
所以我们必然要趁着现在发难,若是能够为东林诸位君子翻案固然好,可就算是不能,也要拿回朝堂的话语权。再不能如钱牧斋这样,继续同这些阉党余孽和光同尘下去,否则今后数十年里,也许我们就真的只能靠边站了。
面对这样的局势,还不足以让我们放手一搏吗?”
一旁的郑鄤还没能完全消化倪元璐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大量信息时,黄道周却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似乎今年全年的工农业各项数据应该还没有汇总上报吧,汝玉兄何以如此肯定,今年的工商业会比往年更好?难道如此大面积的灾害,会对工商业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倪元璐神色不变的说道:“想要知道工商业的状况好坏,又何必需要等到所有的数据出来,事实上只要看一看工矿业采用的动力数值有没有上升,大致就能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了。
崇祯三年,朝廷第一次统计全国各地工矿业使用的动力数据,不过才4万5千余匹马力,其中畜力占据了九成以上,风力和水力等其他动能不足一成。
到了今年,从全国各地的工矿业中统计所得,动力已经高达94万匹马力,其中畜力约占4成,风力、水力和新近出现的蒸汽动力占据了六成。
而仅仅在四年前,蒸汽动力才不过百余匹马力,但是今年已经超过了2万8千匹马力,其增长之迅速,已经超过了其他动力之来源。
使用畜力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粮,输出动力还偏小;至于风力和水力则依赖于自然条件居多;唯有这个蒸汽动力,既不挑地方,也不消耗粮食,输出的动力还相当的稳定,它所需要的不过是钢铁和煤块而已。因此棉纺织业和冶炼业都极为青睐这种新式的动力机械。
工矿产业总动力数值的上升,就表明工矿产业正在发展。而蒸汽动力的提升,则表明了棉布和钢铁产量的增加,而这两样商品正是我国现在出口的大宗货物,也就说明海外贸易这一块并没有衰退。
今年的大灾害对于工商业的确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影响并没有打击到工商业的发展。”
倪元璐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向两位好友说道:“而且,统计局还有一些数据,你们也应该了解一下。
河北一地,包括京城,到今年为止设立的中小学校已经超过了3400所,在校学生约14万人,每年光是合格的中学毕业生就有2千余人。
这些人虽然能够识文断字,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