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这一回是被气得够呛:被贾史氏一折腾,这哪里还是闺阁回礼,琉璃摆件儿还算精巧,一整套红宝头面砸过去,竟是不知道在打谁的脸!
贾赦与贾邢氏自然也看得出贾史氏的恶意,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破不了的局,膈应人罢了,只是,这话头是胤礽挑的,事儿是胤礽应下的,他们素来信任胤礽行事,便也不急,只待看人如何应对。
一家人坐定,便有侍婢来问是否摆膳。
胤礽瞧了眼天色,叫人再去添了粥来,又指派屋中奉茶的侍婢各处传话,他可不想他的父亲和弟弟堵着气用膳,伤了身。
待屋中静下,胤礽起身对贾赦夫妇作了一揖,道:“父亲,母亲,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没能早些了结干净,着实委屈了妹妹。”
贾赦瞅了眼胤礽,想着他这做父亲的不能太偏心,这站一站也累不着人,便道:“你且细细说来。”
贾邢氏也不多言,握住了莹曦的手,只道:“坐着说。”
胤礽眨了眨眼,坐回椅上,将他今日行事缘由以及后续安排一一道来:“这两日因刊出霍先生的评析策论,星枢楼名声渐起,少不得有人同老太太说我在的左右逢源,老太太不乐意眼瞅着单单咱们一房沾了光去,必是要从咱们这儿为二叔家争一二份子,恰好如今星枢楼账本已由楼主霍先生接了去,儿子得了清闲,也叫老太太晓得这真正做主的人是谁。至于库房里缺的物件儿,今日过后,想必都会各归其位;金陵祖产,且待年后,我亲去料理一番。而南安王府那里,南安太妃那可是个心明眼亮的人物,自是明白咱们的苦楚,也是不必担忧。”
胤礽这一番解说几处皆是点到为止,颇有些半遮半掩,不过这屋里的人已相处多年,如贾赦与胤祉,尽知胤礽所见所闻所思所为,略想一想便明白;又如贾邢氏听胤祉念过孔孟老庄,崇尚无为,并不非要刨根究底,毕竟有些她需知道的,贾赦必会私下告知于她;更有莹曦念着自个儿的年纪,明白的用心谨记,不明白得也心安理得。
贾赦道了句如此甚好,便转了头问胤祉近日所学,四书药典皆有涉猎。
贾邢氏则轻声絮絮与莹曦说起与各家夫人姑娘回礼规矩的不同。
一时间没人搭理的胤礽捧着温热果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瞧过这个再看那个,眉宇和唇角都带上了弯弯的笑意。
胤祉面色已回转平日模样,只是并未似平日一般递了话给他,胤礽晓得人心里尚有气,琢磨着今儿晚上如何将人哄好,一时又想到他打理的铺子的掌柜前些日子说打算往山东去倒腾些东西,很该问问他先生是否有什么要捎回去。
神思散漫漂移,胤礽饮了口清甜的果水,又想到此时七月鲜果正多,贾赦等人已习惯了以果茶止渴,更兼今年年景好,张家村瓜果丰硕,他年前叫人在庄子备下的冰室可算有了用场。
胤礽算了一回瓜果储备,觉得尽够他一房并北静王府几位用上一冬,打定主意明日带了莹曦倒腾出来的果茶方子去请两位先生品鉴。
胤祉同贾赦说着话,一心二用的拿眼角瞥着胤礽,见他那一向自律得厉害的二哥松了肩背,整个人团进椅子里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盼着一切遂他二哥的意,莫要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一家人用罢晚膳,莹曦便拉着胤祉为她描花样,之前在闺阁花宴相遇几回,霍妍指点莹曦不少绣法,她总要亲手绣一方锦帕相赠才好,贾邢氏在旁含笑指点。
胤礽见那三个自得其乐,偷眼瞅瞅贾赦面色,见人似是心情颇好,咬了咬牙,似他三岁时讨巧的举动一般,挪到贾赦身边勾了人衣襟摇了摇。
贾赦近来少见胤礽这般似稚儿撒娇模样,虽然晓得人这怕是有话要与他说,仍心软得不行,索性将人抱起,出门往书房去。
胤礽被贾赦的动作惊得呆了一呆,随即做出耍赖模样抬手圈着贾赦的脖子,将头藏在贾赦怀里,不去瞅屋外廊上诸仆偷笑模样。
贾邢氏瞟了眼那父子两个的背影,抬手用帕子掩了唇边笑意,这父子两个能装模作样的硬撑到现在已很是不易。回头瞧见胤祉和莹曦齐齐扒在窗户旁偷笑,贾邢氏未有责怪,只觉兄弟姊妹间正该这样亲近、互相体谅才好。
长子素来难为,要上敬父母,须下护弟妹,得往来交际讨长辈赏赞,还要能搏了先生嘉言不坠门楣,着实辛苦。
贾史氏查过一回库房账册,气胤礽占尽上风,又恼贾王氏的目光短浅,是当真觉得疲累,这一日的晚膳便不要人陪着用了。
碧梗米粥香软,贾史氏就着香笋倒也用了一碗,胃里舒坦,人心情也好了些,侧躺在榻上由侍婢用美人锤为她敲腿,随口夸了句粥不错,本以为是鸳鸯或元春体贴,不成想鸳鸯却回道这粥是东院送来的。
贾史氏默然片刻,再看她屋中伺候的侍婢虽说不是那体贴知意的,却也不曾怠慢于她,闻得元春来探,只道乏了,未见。
元春只当贾史氏今日当真累着,并未深思,转身往贾王氏处去。
今日,贾政四口难得在一处用膳,贾王氏自是满心欢喜,频频为贾珠与元春布菜。贾政瞧着贾王氏满眼只有儿女的模样,倒也不恼,更将心中暗火去了几分,他这妻子见识不高,却是一片真心为了儿女,实在叫他不忍苛责。
用罢晚膳,贾政带了贾珠去他书房考校功课,贾王氏回了房,思及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