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在贾赦处待得久了些,回到自个儿院落,便听竹风说胤祉已睡下了。
没不许他同卧,便是还有回旋余地。胤礽松了口气,去了旁侧午歇屋子沐浴更衣,擦干头发,放轻脚步,卧进床里,迷迷糊糊间发觉自己被抱住,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睡了去。
夜色渐沉,俞府院中琴声闲闲,俞大家半躺在窗边榻上,听着庭中信手拨弦声,心道:君子以琴诉意,以啸言志。虽说他门徒可谓遍天下,自立门户者不知繁几,真正承他衣钵之人却是寥寥,俞凡与俞静二人他收为义子义女,私心欲叫人传承他毕生所学乃是其一,至于这其二,仍是私心,却是于礼乐一道之追求,此二人自幼于他身畔听琴多年,可谓琴音如骨,深得琴音端重精髓,只是,这琴乐纵是响旷古只因,仍是奏于红尘中,更何况,不入世,如何真正出世?
俞大家自知他如今声名在外,得众人敬重,教徒之时便也可执了自己的规矩苛刻小节,如,旁人爱重的焚香,在他眼中却非必须,更衣净手却是要得。
今日,程毅此前并不曾来他处听教,却有得合适衣衫替换,想必是有人早有准备。俞大家思及此处便忍不住叹气,比起他凭乐音而收下的两个徒儿,程毅才是稚童该有的样子,奏出的乐音也轻快明亮,只是灵气实在比不得那两个小子。
庭中琴声渐低,俞大家方欲回思今日那王四公子所奏曲子品评,不想庭中乐音一个滑揉,琴音如山石入水,余波不断,境韵和月,立时凝神细听。
待音落,俞大家终是笑了,乐礼有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今日,他这弟子终是踏出其立下的藩篱了。
论起首功却是那贾家瑾安,俞大家细思他不喜两人缘故,一时有些茫然,不是因人心思深沉,瑾安琴音并无晦涩,颇有几分浩瀚波涛之意,而北静王世子的乐音内藏金戈铁马之肃,皆有一番豪气杂糅;更不是因此二人行事手段,以礼待客,人犯灭之,他看过诸多世事,不会强用迂腐之论束缚人。
那么便是因着畏惧了。俞大家想到当初他于琴院后堂听得二人奏乐,既惊他那陈姓弟子会将一直舍不得自用的春雷交予稚童抚弄,又喜抚琴者所选之曲正和唐琴松透之韵,见了人方知这两人便是方霍二人托于他的弟子。
细思一回,方森杰与霍百里到底是更俱择徒慧眼。俞大家想想胤礽平日待他的恭敬,兼之有俞静与邢德全的婚事,俞凡日后便是胤礽的舅舅,这一回叫俞凡与人同行,也不算师出无名,正好也可看一看邢德全在金陵是个什么德行。
翌日晨起,贾史氏便叫人将那四样物件儿收整好了,令贾王氏遣人送去南安王府,因这到底是借着莹曦的名头回礼,贾邢氏要莹曦身边的陈嬷嬷同去,倒也不好拒。
南安王太妃闻听王妃说荣国府派了两个嬷嬷来,便知其中定有故事,换了衣衫往前厅,见其中一人眼熟,点了人问,晓得是荣国府大房从北静王府请去养老的,便知今儿这要唱的是哪一出戏。
不过,从来都是她来决定是不是要陪人演上一演,哪里有别人来替她选的道理!南安太妃笑了一笑,只听过那陈嬷嬷说话,便吩咐身边嬷嬷去备下回礼,道说霍青念着他两位师弟,送了些记述北境风貌的书册来,叫人带回去给两位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