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通过沈肇打听秦王的信,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并没做声,既然这事能支撑着她好好过下去,那便让她打听吧。
今夜,恐怕到了她的极限,终于是来亲自问自己了。
良久,夏侯世谆望住她,克制心头的波动:“一年了,沁儿,沂嗣王该搜的地,都搜遍了。”
一年了,日新月异,她却偏不信秦王没了,竟还苦思冥想,幻想找出个大活人。
云菀沁置若罔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起伏,被夜风吹得红扑扑的粉颊有些发红,语气却还算平静:“一年又如何,雪莲山谷宽阔无边,就算搜几年只怕也搜不齐全——”
“够了!”他再控制不住心头的窝火,拍案而起,简直不知道拿她该怎么办。他尊重她,等待她,给她一年的时辰去忘却,去消化,到头来,她竟冥顽不灵,仍半夜跑来请求自己派人手去搜一个死了已经一年的人!
他再没耐性,目色笃笃端详她,想要彻底让她醒悟:“之前朕不愿意告诉你,可今日看来,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了。”
云菀沁抬起头,看着他。
“你从册为美人的第一天,就在朕后宫等他回京,可你知道他在北地如何回馈你吗?就在你生下小元宵的前两个月,他的侧妃为他也生下了一女,”男子语气添了几分叹息,“还有,你待产时,朕心思松动,实在不愿看你独自一人挺着个大肚子在京城等他回来,曾经想过,要不就准他回京,寻个机会让他带你们母子走罢了,朕也不必再为你发愁,倒清净!朕密信去陕西郡,暗示这事,你可知他怎么答复朕?”
她酥手结拳,撑在裙摆两侧,面色并无波澜,心却已经在收缩。
“——他回复朕,边关军情紧凑,离不开人,不宜回京,望朕见谅。”
她睫微微一拍,仍是不语,倔挺坚持之中,竟无端衬出让人怜惜的楚楚之姿。
“你可以当朕是骗你,是为了哄得你的欢心,才故意抹黑他,”男子目色发黯,“可,事实就是事实。”顿了一顿,又道:“朕,也用不着抹黑个死人。”
云菀沁支起身子,只福了一福,轻声:“时辰不早,妾身不打扰皇上了。”
转身一瞬,却听身后男子急急一喊:“沁儿!”
那声音急迫不已,似是今天非讲不可,再不能留到下一次了。
“朕马上就要御驾亲征。”
她步子一驻,停了下来,只听他继续:“……若朕回来时,你已经想通,答应朕,开始慢慢尝试……接受朕,可好。”
语气低敛,仿若小孩子,没有半点天子居高临下的霸凌气,只有对等的恳求。
过转身,她注视他年青俊朗,意气风发的脸,充满了即将为民出征,为祖业尽心尽力的焕彩容光。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画面,她不愿因为失望而破坏了这副画面,让他抱着遗憾去对敌。
与他相处,就像卷裤裸足,走在浅浅的沁凉溪水里,轻松畅意,永远不用提心吊胆,——哪怕他已经贵为天子。
临行之际,她又怎能狠心说些不好听的话,俯了身:“妾身会在宫中日夜遥祝皇上一切平安。”
虽只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男子已俊眉舒展,瞳仁漾起笑意,就像一个满足的成年孩子。
——
隆昌元年,夏。
经过四个月的充足准备,隆昌帝御驾亲征,率京兵三十万去往北边,与抗敌的主力沂嗣王军队汇合,共击蒙奴军队。邺京朝上,由景阳王和郁文平监国,内阁几名元老大臣辅政。
皇上带兵出京一个月了,后宫的女眷们从刚开始的紧张、不安、忐忑,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生活。
虽然御驾亲征有风险,可皇上是主帅,大半都是在帅营里指挥,真正上沙场的时候应该不多,就算上沙场,身边那么多精兵良将护着呢,况且真正碰上凶险的情况,再怎么也不会由皇上打头阵第一个冲上去,有什么好担心?
大宣朝的祖宗天子们御驾亲征的不在少数,除了高祖爷征伐蒙奴时,有一次不小心被北人的流箭射伤了手臂,其他的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再过些日子,前线捷报频频,皇上抵江北城后,与沂嗣王重商战术,又亲自下营犒劳将士、操练士兵,一时之间,士气大涌,连战皆胜,将蒙奴逼得节节败退,几场中型战役下来,全是大宣独占鳌头。
消息一传回,宫人们就更是心头舒了口气,群情兴奋。
皇上此次御驾亲征还真是英明决定,照这个情况看来,或许不到年底,与蒙奴这场打了一年多的仗,便能结束了。
天气渐热,暑气横流。
贾太后怕热,一进了夏天就懒得动,看徐康妃协理后宫的事做顺手了,经过蒋妤那事儿后,徐康妃在后宫倒也踏实,没什么兴风作浪的姿态,贾太后也就放心将大半事都丢给了康妃去做,自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只是在慈宁宫歇息久了,又有些闷,便将宫里为数不多的三个重孙让乳娘带过来,含饴弄孙,逗弄逗弄。
这日热得比平日更厉害,慈宁宫内,午间知了低啁,贾太后午睡起来,热得一身汗。
因好些日子没见到小元宵,怪想念的,贾太后睡前叫马氏去瑶台阁,让云菀沁下午将二皇子抱来,这会儿见天气太热,生怕小孩子一来一去的路上中了暑,正要让朱顺通知云菀沁不用来,门口已有太监禀报:“云美人携二皇子到。”
“快快,请进来,”贾太后见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