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许原的命令,陈斌沉默着抽出刀来,大步向前,一直走到队列的前端,转过身来,看着身后浴血的士卒,突然高高地举起刀来,厉声吼道:“弟兄们,你们还想去做奴隶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暴发出如山一般的怒吼,“不想!”
“你们还想在东胡人的皮鞭之下,去为那些胡人垦荒吗?”
“不想!”
“但是东胡鞑子又打过来了,不想再去做狗,我们要做什么?”
“杀光他们!”怒吼之声再次响起。
“对,杀光他们!”陈斌厉声道:“狗鞑子们不知死活,竟然敢渡河而战,我们只要毁去这几道浮桥,他们就会成为翁中之鳖,成为我们毡板上的鱼肉,跟着我,去杀光他们!”
“万胜!”
陈斌转身,大步向前,在他身后,一列列的士兵脸色凛然,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
先是大步走,然后是小跑,陈斌的脚步越来越快,脚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每一步下去,都将草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印迹。
在他们的前面,是东胡人的兵卒阵列,而在这些兵卒的身后不足百米,便是奔腾的辽河,河面之上,一架浮桥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脚下的草地早已不再是绿色,这几天来,流淌在这里的鲜血,已经草地泡软,绿草变成了红色,黄色的沙地,也变成了红沙土。
陈斌现在是第一军第一师的一名团长,辖下有五千士兵,这五千士兵全部来自以前被俘的燕军士兵。今年的上半年,公孙义与洛雷两人率领麾下的骑兵,在陈斌的带领之下,以秋风扫落叶之氏,扫荡了河套平原上大部分的东胡人屯垦点,救出了约一万两千余人的士兵,这其中大部分,都归属了许原的第一军,孙晓挑走了两千,给严鹏划拨了三千。而陈斌的这一个团,更是完全有这样的士兵组成。
投降,被俘,被狗一下的喝骂,毫无尊严地活着,替东胡人屯垦,被解救之后,这些人被重新武装起来,强烈的耻辱感让这些人与东胡人作战分外勇猛,三天以来,流血飘杵,不但有自己的血,更有敌人的血。
这一座浮桥之前,双方已经倒下了近两千人。
田宗敏眼瞳微缩,这三天来,他已经打退了对手无数的进攻,但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了,他看到的是对手一往无前的决绝,冲在队伍前头的,竟然清一色的都是军官。
从内心底里讲,田宗敏是完全不想站在这里,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他是齐国人,奉国相之命前来东胡,帮助东胡训练步卒,抵达东胡已经整整一年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齐国人,要来帮助蛮子训练东胡,在他看来,这完全违备了他从小便受到的教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胡人的骑兵已经让中原各国警惕万分,但因为他们有着致命的弱点,对于坚固的城池和阵地防守,束手无策,但是,他们如果拥有了和中原各国一样强力的步卒和对城防攻守的深刻的认识,一旦在日后攻入中原,中原拿什么抵挡?
但是国相田单告诉他,这是齐国的利益。为了齐国,他必须前来帮助东胡。
田宗敏是一个职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然不理解,但他仍然执行,但现在站在这里,指挥着东胡人征东军对战,他仍然感到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也要受着,我是齐国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齐国的利益,为了能让齐国有朝一日能成为这片土地之上的霸主,那怕自己被人误解,被人辱骂,自己也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田宗敏相信国相田单,因为正是田单出任国相这几十年里,齐国才从以前的羸弱一步上成长起来,才有了如今的国势和地位。
“弓箭手,准备!”他厉声喝道。
“放!”一声断喝,箭如雨下。而与此同时,在征东军的身后,亦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弩箭腾空而起,双方对射,倒下的人却是相差无几。东胡步卒的羽箭有些软,但进攻者奔跑着向前,缝隙却很大,中箭的便多,而防守者以盾牌护住身体,却架不住征东军的臂张弩威力奇大,东胡人还装备不起包了铁皮的盾牌或者是铁盾,他们的盾牌要么是木制,要么是以藤条编成,碰上臂张弩这种有些变态的强弩,一个不好,便是盾碎人亡的下场。
“向前,向前!”陈斌低着头,身体尽量地缩得小一些,脚下步子却迈得很大,先一步冲出箭雨,便多一份存留下来的希望。
羽箭落在盔甲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得不说,征东军配给将领的这些盔甲虽然薄,但防护力却极其惊人,当他第一次领到这种营级指挥官以上配备的盔甲之时,还以为这是偷工减料的残次品,只是当军长许原一刀软在这盔甲之上,亦只是将其劈开一条缝时,他才知道这东西的宝贵。
以前在常备军中时,配备给他这一级将领的盔甲,重达几十斤,穿在身上,奔跑极其困难,而在坚固性上,更是一刀便能斩成两截。
这副新盔甲,不到十斤重,居然有如此强的防护力。所以陈斌在奔跑的时候,只注意护着面门,对方的羽箭,根本不可能射穿他身上的盔甲,除非运气不好,被对方的床弩射中。但真要被床弩这种玩意儿正中的话,那也只能说是运气太糟,别说是你只穿了一身盔甲,便是再多穿几身,射不死你,也撞死了你。
陈斌抬头,手在腰间一抹,将骑弩持在了手中,对方的军阵已经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