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你们来的巧了,今天我婆婆还真就是得闲,你们且坐着,我这就去请我婆婆过来。”那大嫂子像阵风似的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大嫂子带着一位五十岁上下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这妇人穿着细棉的家常衣裳,头发挽成了一个坠马髻,上面插了两根分量不轻的银簪子,耳朵上也戴着一对金丁香的耳塞。
燕氏和如意知道,这位就是于氏了。
四个人客气了几句,很快又回到正题上,燕氏说明来意,询问起于氏的意思来。
于氏笑,一脸精明样,道:“既是秦家的差事,老身哪有推脱的道理,今天没有别的活计,刚好可以帮两位小少爷洗三,只是先前姨娘接产的那五十两……”
燕氏一笑,忙安抚道:“我家奶奶说了,早产是意外的事儿,妈妈又没得法力,哪能知晓?错不在妈妈,这订金自然也不能收回来,洗三事关重大,我们奶奶另备了五十两给你,只等着你去给两位小少爷洗三了。”
燕氏的话让于氏乐开了花,银子既是跑不了,她自然不能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五十两可不少了,虽然说是两个孩子,但秦家也算是大手笔了。…
“好好,容我装扮一下,咱们这就回去给两位小少爷洗三。”
洗三是件既讲究又麻烦的事,光洗三用的物件就有几十样,件件都有寓意,奶娘是过来人,早早的就备下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新笼子、胭脂粉、新毛巾、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还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就等着于氏上门了。
新生婴儿洗三,一般都是近亲上门,孩子的祖父母,叔伯长辈都是要到场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一般只请女眷,这是规矩。
于氏来到秦府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怪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等到了兰园,才发现这园子似乎成了易出难进的地方,整个府里气氛都怪怪的。
于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大户人家里忌讳多,事情杂,她这个外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凡事不听不看不掺和也就是了。
屋外已经供奉上了十三位神像,上好的小米铺在香炉里,蜡扦上插着一对红色羊油小蜡烛,底下押着千张,黄纸和元宝。苏氏的寝室里挂着“炕公”“炕母”的神像,还准备了五碗的油糕作为贡品,于氏亲自上了香,叩拜,再由奶娘将所有的洗三物品摆在炕上,可以开始准备洗三了。于氏环视了一周屋里的一干女眷,有些尴尬的道:“可以把小少爷抱过来了。”
姨娘不是府里的正牌主子,没有人来给孩子送祝福也正常,可满屋子添盆的人都像是丫鬟模样的人,这种应该由本家长辈做的事情竟然全由丫鬟代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不过于氏是什么人啊,她心思通透,又见过世面,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则是打死都不能说,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她计较个什么劲啊!
燕氏和奶娘抱了两个孩子来。
秦黛心牵头往准备好的铜盆里添清水,然后扔了两只小巧的银锭子,于氏眼睛一亮,高声唱道:“长流水,聪明伶俐。”
接着李婉儿往盆里扔了三样喜果,于氏又唱道:“桂圆,桂圆,连中三圆。”
别人扔什么她就唱什么,喜庆的不得了。
等如意最后一个添完盆后,于氏就拿着棒槌在盆里搅了起来,一边搅一边高声道:“搅一搅二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
唱了好一会,于氏开始正氏为孩子们洗澡,盆里的水虽然温热,但毕竟放置了一会儿,有些凉了,两个孩子一触水,当下哇哇大哭起来,在座的人都高兴起来,这响盆可真是不同凡响啊,小哥俩扯开嗓门比着哭,要多响亮就有多响亮,声音整齐又脆快,根本不像是才出生三天的孩子。
于氏夸赞了一番,开始了繁复的洗三工程,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比顺口溜还要顺溜,两个孩子一起洗三,费时费力是不用说的,好不容易做完洗完了两个小家伙,燕氏去院子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于是则是用事先准备好的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们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随后,于是向苏氏请安道喜,忙活了一天,她不就是为了这些赏钱吗?
苏氏没有食言,果真让人包了五十两给于氏,于氏乐得眉开眼笑的,照规矩把添盆里的银锞子、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的收了去。
直到这时,秦黛心方才晓得,扔到盆子里的东西得给收生姥姥,难怪方才于氏看见自己往盆里扔银锭子的时候,眼珠子亮得跟灯泡似的。
那两个银锭子,足有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