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谁去境外卧底?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境外卧底?这是保山边防支队党委迟迟不能回复“蝈蝈”的主要原因。为此,保山边防支队只能将“蝈蝈”的报告提交给总队党委,请总队党委统筹安排。
在研究“蝈蝈”隐情不报是否属于重大违纪问题时,大部分首长认为:彭卫国肯定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如果在“706”专案立案之初,彭卫国就主动上报段蒙生可能出现在冰工厂的消息,事实上是给上级“出难题”,抓不抓段蒙生?的确需要层层请求,结果很可能贻误战机。彭卫国当机立断,主动承担责任,下达突袭制“冰”工厂,抓捕厂内人员和前来接货的毒贩,应属一线指挥员的权限。至于段蒙生设下圈套,伏击我办案人员,这是敌人蓄意报复,段蒙生的阴谋环环相套,选择的设伏地点刁钻古怪,包括事先修路、提前挖好用于逃逸的地道等等,手法毒辣,令我防不胜防……
上级的初步意见是:撤销彭卫国保山边防支队侦察队队长职务,由正营职降为副营职,调回总队司令部,继续在情报部门工作……对彭卫国提出的,派人渗透到境外,从“暗处”掌握段氏兄弟贩毒集团的动向,伺机打击,务求一击必中的建议,上级深表赞同,然而,问题同样是:派谁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
其实,无论是提出境外卧底计划的彭卫国,还是保山支队,包括边防总队,他们都知道,这个卧底,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彭卫国本人。
彭卫国多年以来长期从事秘密侦察工作,在抓捕段向北、张光祖等大毒枭的“626”专案中经历了重重考验,建立了不朽功勋。彭卫国的忠诚、经验和应变能力,在整个公安边防部队乃至云南禁毒系统无人能及。问题是,段蒙生已经识破了彭卫国的真实身份,派彭卫国再次深入“金三角”卧底,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恰恰是
段蒙生打算糊弄中缅两国警方,提交的那张照片,一口咬定被烧成焦炭的无脸尸体就是赵五,让“蝈蝈”灵光一闪,萌生出这样一个“死卧”计划。
现在的彭卫国必须死去,才能以新的身份重回缅北,如同一柄回炉重新打造的利剑,插向段蒙生的心脏。
那天晚上,总队长接听“蝈蝈”的电话之后,他说:“总队长,我想好了一个计划。我想请求您亲自召集一次绝密会议,我要向您面呈这个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我要重回缅北!”
次日召开的绝密会议上,“蝈蝈”详述了自己的方案。包括总队长在内的几名首长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他们不得不承认,“假死”,之后重置身份,是彭卫国打入境外贩毒集团的最佳选择;他们担心的是,如果段蒙生识破重置身份后的彭卫国,彭卫国必死无疑;他们还担心,彭卫国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否承受心脏猝停的考验?
反复讨论之后,首长们初步同意了这个代号为“冥王星”的计划,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是:既然段蒙生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害彭卫国,为他的大儿子报仇,不如将计就计,如段蒙生所愿,干脆让彭卫国伤重而死,并且把这个消息辗转透露给段蒙生。只要段蒙生停止对彭卫国的追杀,不仅可以为彭卫国赢得再次卧底的战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反而能保证彭卫国的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上级将安排可靠人员对“蝈蝈”进行最严格的身体检查,以确保“假死”不会被弄成“真死”;上级还将安排各种力量,为“蝈蝈”假死离开医院之后的行动,进行一系列的准备。
9月16日,“蝈蝈”的“遗体”被抬进负压救护车之后,按照“蝈蝈”的安排,我给谢晓兰打电话,告诉她,“蝈蝈”今、明两天要进行最后的检查,如果各项指标正常,下周一,也就是9月18日就可以出院,谢晓兰就不用来医院探视了。出院时,部队会派车送“蝈蝈”和我回家。“蝈蝈”作出这样的安排,是担心谢晓兰突然来到医院,听闻“蝈蝈”突然“死”了,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和麻烦。
随后,我甚至没有收拾行装,背上我的双肩包,带上证件、手机等等最重要的物品,悄然离开了医院。
我到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大约够我们两个人维持两天的食物和饮水,在超市里叫了网约车。我结了帐,并未急于走到街边,我站在超市的落地玻璃窗后,我看到那辆网约车在超市门口停稳,这才走出超市,拉开后车门,迅速坐了进去。按照我指定的位置,网约车直奔郊外,在距离池塘边的“安全屋”大约500米的地方,我让网约车司机停车,直到网约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这才拔开长草,朝“我们的小屋”走去。
穿过长草,踏过小径时,艾伦.金斯伯格那句著名的诗句莫名地、又一次浮上我的心头:
钥匙在窗台上,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
结婚吧,艾伦,不要吸毒了……
钥匙不在窗台上,钥匙在小屋前的石碾下。
我打开房门,清扫房间。屋前有两棵树,正好让我拉一根晾衣绳。我从柜子里找出被褥、被置和床单,把它们挂到晾衣绳上,让它们贪婪地吮吸九月的阳光,遗憾的是,我只找到了一个枕头。我拖出那两把暗红色的帆布椅,并排放好,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静待我亲爱的“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