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冷静,底下的人慌也不慌了。
言令跟药堂的二掌柜确也是把能想到的法子都使了,放血,下相克的药物,皆都试了,半夜齐国公的心跳平缓了下来,在场的人都瘫倒在了地上,没一个是能站稳的。
谢慧齐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指挥着大局,连语调都没怎么变。
她太老了。
老得心肝都硬了。
眼泪也没了。
第二日齐君昀在中午的时候醒过来一会,谢慧齐摸着他苍白的嘴,问他,“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齐君昀握了她的手,嘴角微动,半晌,他张嘴,声如细蚊,“你帮我看着,我再睡会。”
谢慧齐摸着他的脸点头,“等你醒来,我们就出去走走,春天来了,你答应我的还都没做到。”
他说了会陪好一同赏许多美景。
荷花没看到,只是春江水暖的垂柳下,他还是要陪她走一遭的好,也不妄她陪他来江南一趟。
齐君昀又点了头,随即他含笑疲惫地闭上眼,再次昏睡了过去。
**
确定他再会醒来,谢慧齐才离开他们的屋子。
谢晋庆没有回来,但宣崖已经回了。
现在黄铜乡当时在场的人都抓齐了,动刀的人在当场都死了,这事为何起的因,谢舅爷还在查。
一听还在查,谢慧齐也没吭声,对宣崖道,“去叫舅爷跟齐恫都回来。”
一个时辰后,谢晋庆跟齐恫快马回来。
“阿姐。”谢晋庆一回来就单腿跪下。
谢慧齐朝他招手,等他过来就拉他坐在了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方才齐恫道,“起来罢。”
“昨日是个什么情况,与我说说。”齐恫坐下后,谢慧齐温和道。
夫妻多年,相濡以沫,生死相随,不像也要像了,谢慧齐其实在处理事情上跟她丈夫大致是一样的,齐恫稳了稳心神,便也如实地告知了起来。
“本是搜查过人才允他们进的,事情本来谈妥,由领头的单氏族长跟国公爷来磕个头,此事便罢,但国公爷出去后,有几个老人家拖着子孙要来跟国公爷说说话,言辞诚恳,尤其那翟氏先前还劝说过当地乡民,他是有功之臣,国公爷便……”
宣崖这时候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狠磕了两个头。
谢慧齐看向他。
“老奴有罪,之前以为那翟老头……”老宣崖这一磕,额头上全是血。
不难想象,是他在旁边进了言,国公爷才见的人。
谢慧齐不想处置他,宣崖自出生就落在国公府,为国公府做太多事了,她身为主母是有定笃他好坏生死的权力,但这还是由国公爷来做罢。
她也有些不太弄得明白,她于这世道到底是合适还是不合适了。
宣崖磕得头都破了,跟他兄弟一生的齐恫抿紧了嘴,但到底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晋庆在旁也是面如死灰。
“嗯。”等知道得差不多了,谢慧齐转过头,对谢晋庆道,“关了多少人?”
“翟姓三服之内都抓了。”
谢慧齐点头。
“那他们是合谋,算是都是一起的罢?”谢慧齐都不想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了。
没什么值得好问的。
谢晋庆简言,“是。”
他也很干脆。
“那全都抓起了?”
“是。”
“那都杀了罢。”
谢慧齐言语一罢,她手中的粗糙大手都僵了。
谢慧齐伸过另一手捏了捏他的手,低头淡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齐恫,你去……”她又侧过了头。
“不,”谢晋庆这时候下意识就反手握了她一下,看着他姐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事我来。”
他活着,最想要帮的人,是她。
他不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不在。
谢慧齐微笑着颔了颔首……
她大概能猜出弟弟是怎么想的,但她的小弟弟可能现在还是不太明白,黄铜乡的百姓把他们的命,跟他子子孙孙无数代的命运都给赔进去了。
也许他们觉得头顶上的狗官是可以死的,可以推翻的,有仇就是拼着一口气也一定要报的,但这个天下却从来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有些不能做错的事做错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她所令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而最终的恶果,却是他们世世代代要去尝的。
**
主母下了令,谢晋庆领了头,但动手的却是齐国公府的人。
他们埋了炸药,让人尸骨无存。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炸了当地所有的宗祠跟家庙。
无人再寻死觅活,官爷的残暴让黄铜乡的人对他们都闭上了嘴,剩下的,还有力气哭闹的人就是彼此埋怨,互相责怪与折磨。
杀了他们的人,打断了他们的骨,抽掉了他们的筋,这些人最终服帖了下来。
齐君昀在几天的卧床后,醒着的时日也要多了一些起来,也能抽一点时辰出来听属下人的报……
等他醒的时辰多了,黄铜乡一片宁静。
除了听耳边属下人的报,他耳根也清静了起来,以往爱跟他絮絮叨叨的老妻面色如常,但只字不跟他提外面的人的事。
齐君昀看了她几天,确定她跟他心无闲隙后,他也就松了口气。
他不会因她的仁慈就做什么改变,就如他不可能为她做妥协一样,他也为她心软,没想过让她跟他一致,她依旧可以说她自己的,他还是会照他想的去办事,教导子孙,但一场出乎预料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