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婵也看到了赵伏罴的眼睛,十年前这双眼中只有漠视,此时则多了焦躁。
猎物越是焦躁,猎人越要冷静!
只是,荒原是最残酷的猎场。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未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定论。
譬如此时,赵伏罴眼中,瘦小少女便是猎物。而在少女眼中,赵伏罴则是一只受了伤发狂的黑熊。
对于发狂的野兽,本能告诉吕婵,必须暂时要避开它们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少女气海旋转,元气瞬间输入左肩上的荒纹,再通过手臂注入弯刀,红花再次泛起血浪。
红月又从囹圄台上划过,一道,两道,三道……吕婵身前刀影不断叠加,她则一步步后退。直到刀上的红花全部淡去,才收刀伫立。
此时,她已经站在囹圄台边缘,身后就是高高耸立的鼓槌,身前则多了九道血河。
之前的那道血河,已经被赵伏罴的利爪,撕成了碎片。没有了血河束缚,破峦戟重新回到手中。
但刚破去一道,又出现九道,赵伏罴眼中躁意更浓。
心神不宁是兵者大忌,作为镇北军一卫统领的赵伏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特别是对手底细仍然未知的情况下。
回过神来的赵伏罴,重新变成那个外粗内细的边军大将。
他身体依然雄壮如熊,但是指尖利爪已全部回收。破峦戟倒提在手中,青芒在戟尖汇聚。
蓄势已满,一戟刺出。
与之前一掷相比,此时的破峦戟飘逸如飞剑。戟尖接触血河的一刹那,赵伏罴手腕一震。破峦戟就像书生手中毛笔,先在纸面上一顿,将墨汁浸染,然后向斜上方猛提。
在吕婵重新划出来的第一道血河上,就出现了一个无法愈合的提钩。
“谁能想到,北地最擅书法者,不是第一谋士谭先生,也不是我这个喜欢丹青的张走龙,而是这平日最蛮横的赵伏罴呢!” 玄蛇卫统领张走龙,一直寡言少语,此时看到赵伏罴飘逸的戟法,不禁出声感叹。
“举重若轻,这才是边军大将,真正的实力吧!”孟一苇也在反思,自己可以修行之后,先是开了天门,然后又神游千里,是不是潜意识里把天下武者看轻了?
第一道血河已破,破峦戟上青芒更胜。
“婵儿在干什么?”王休红看着囹圄台上的形势,心中焦急,但是吕婵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疑惑不已。
“应该是……是磨……刀吧?”尾叶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只见囹圄台边缘,刚划出九道血河的吕婵,此时已经盘腿坐下。在鼓槌的粗糙表面上,打磨起弯刀。
瘦削的少女,双手夹住刀背,将刀刃最锋利的那段,在石面上左右摩擦。弯刀不知道有没有变得更锋利,可是石屑却咔嚓咔嚓的掉落下来。
“我只听过临阵磨枪,难道临阵磨刀,也会有奇效?”七月虽然也关心台上战况,但是还是忍不住疑问。
孟一苇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感应着囹圄台上的力量波动。囹圄台上现在有四种不同形式的力量。
第一种是赵伏罴以全身修为开辟的神域。神域以兽形显现,力量强横如横推前涌的巨浪。
第二种是赵伏罴手中的破峦戟。强横修为在这里变成灵动的笔
法,前一撇如垂瀑,后一横则是堤坝,别人的神识可以锁定破峦戟,却难以预估下一笔走向。
第三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河。血河给孟一苇的感觉就是稳定,居然和人间意场有些相似。不过,构建意场的是神纹,组成血河的则是红花。以孟一苇目力看去,血河之中,红花排列有序。九朵围绕一朵旋转,每十朵红花组成一个稳定单元。赵伏罴的破峦戟,只有破坏了每十朵红花之间的联系,才能保证血河不会愈合。
第四种则是正在磨刀的吕婵,她身上有一股越来越鲜明的意。刚才孟一苇认为,陈惊天让吕婵修的是恨意,此时却又有些不确定了。恨意还存在,可却随着石屑掉落,越来越淡。与此同时,一种没有恨意锋锐,却更有韧劲的意升起。
执意!孟一苇立刻想到了这个词!
孟一苇恍然大悟,陈惊天根本没去干涉吕婵的意。而是让她自己去寻找,去体会,去不断打磨。
吕婵本身就是个偏执少女,因此她心中的恨才会如此浓烈,但只修恨意未免有些太过狭隘。
恨需要有对象,一旦对象不存在了,那恨意就难以保持圆满。
陈惊天这个武道宗师,不可能让自己的唯一传人,选择这个无法登顶的死路。当然,做到恨天恨地,恨人恨神,恨世间外物,也是极致,但是做到那样,人亦疯狂成魔。
赵伏罴是吕婵恨意的来源,与之一战。吕婵逐渐发现,自己的恨意其实只是表象,是执意的偏斜,说白了就是偏执。
她记得,学刀十年,师父让她做的最多的修行就是两个,一个是斩风,一个是磨刀。
斩风,是吕婵一个人,托着巨大的弯刀,爬上极天涯,对着天荒岛吹来的烈风,挥刀斩下。北海上的风极寒极烈,身材瘦削的少女,用人力对抗天威。
磨刀,是陈惊天带着吕婵,两人在石头城最北面的破城墙上。从落日西下,到风停月升,一下接一下的磨刀。在吕婵的印象中,师父从来没有练过什么刀法,只是从不停歇的打磨手中那块破铁片。
不过,比起磨刀,吕婵更喜欢斩风。十年三千六百天,每天挥出一万斩。磨刀,则是心不在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