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打走了元宵,走到桌边笑问:“你怎么来了?”
此事无甚好隐瞒的,6观颐压低声音道:“日后我跟着你吧,人来人往的,他们就不好打主意了。”
管平波看了看弟子的方向,一群孩子离的稍远,全凑在一处吃点心,才小声叹道:“除了天潢贵胄豪门世族,寻常人家的女子,长的好了皆易薄命。”
6观颐笑了笑:“世族也差不离,生的好了,难免让人高看一眼,若父母绷不住,叫人礼遇多了,待到年老色衰时,昔日让人受的委屈,自百倍报答于她。再则,亦引人争抢。杨贵妃便是如此。”美貌有时是利器,有时便是拖累。她若生的寻常,或能使点手段,换个身份照样过日子。天高皇帝远,圣上也不会真去揪着个官奴婢不放。不似如今,死里逃生后,还得继续逃。
管平波道:“你常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那便再说。”6观颐淡淡的道,“我们距京城千里之遥,没准明日晋王就做了皇帝,我姑母抬着银子来谢府上呢。”
管平波噗的笑了,真想得开!
6观颐岔开话题道:“方才那位叫元宵的姑娘,经常出错么?”
管平波点头:“人不算笨,偏就学不会步伐。”
6观颐心中不忍,道:“岂不是日日挨打?”
“不瞒你说,鞭子令人从花楼里卷了来的。打着疼,却不破皮。半大的孩子,不好下死手,轻了重了,伤的起烧来,就得跟阎王爷抢人了。”管平波有些无奈的道,“赏罚分明,方可治军。一味良善,到了战场就是让他们送死了。”
6观颐全不懂军事,更不知管平波为何提到战场,只好笑了笑:“是我见识短,你莫怪。”
管平波道:“无妨。是人难免犯错,无人劝谏提醒,容易钻牛角尖。你见有不妥之处,只管说来。实话说,在窦家,人人都有亲朋故旧,独你我二人没有,只好相依为命吧。你方才说的,我亦有考虑。人与人不同,不擅长这个,总擅长那个。譬如我,拿起绣花针就犯晕,逼着我去绣花,便是一日二十鞭子也是做不好的。我欲调她去擂鼓,再不行,换别的武器。实在没有天赋,也只好退回去了。”
6观颐笑道:“那你还是一日二十鞭的打她吧,我再不想着说情了。”
一语说的管平波也笑了,元宵日日挨打,从不敢有一句抱怨,便是因为回到家中,比在她手里难过的多。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叫遣送回家,只怕当天夜里就要被爹妈打断腿。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戚继光选兵时,就爱去穷地方挑。吃苦耐劳的本事,真心是苦难锻造,非人力可强求。即便是家教严厉如她,初入伍的时候有些地方表现都不如穷苦人家的孩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能做到的都是圣人呐!至少她就很没节操的在贫贱面前向窦家屈服了。不管是暂时的,还是长远的,至少这一刻,她在高高兴兴的做窦家没名没分的小老婆,因为肚子教过她做人,亦会教这群孩子如何做人。
一代明主,不就是让老百姓衣食无忧么?
略作休息,管平波继续教学。除去基本的语文算数外,还有拳法。戚继光云:“拳法似无预於大战之技,然活动手足,惯勤肢体,此为初学入艺之门也。”千军万马在前,个人武艺再高也是枉然。明朝抗倭初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诸如打手、绿林、乃至盐枭都派上战场,依旧死伤无数。然而如此穷凶极恶的倭寇,在鸳鸯阵下,逃命都艰难。但话说回来,拳法并非毫无用处。它就似马步之余武学,是一切拳术剑法的基础。
戚继光曾集各家之长,整合了一套拳出来。不过管平波会的,又比戚继光的科学先进的多。古代兵书许多理念可以用,但执行操作时必然要因地制宜寻求进步,否则便与纸上谈兵无异。故管平波教的是军体拳,不独教架势,且连为何如此出招防御的理念讲的一清二楚。
师者,需要威严。管平波恐吓弟子的方式,便是说完一大串道理后,再在板上列力学公式。弟子们见此鬼画符,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觉得他们师父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独文武双全,还会降妖画符,无所不能,心中更添叹服。
直到酉时,教学方才结束。孩子们一哄而散,管平波笑问6观颐:“坐了半日,无聊么?”
6观颐道:“今日来瞧热闹,自是样样新鲜。只我知学任何本事,皆枯燥乏味,我在旁边看着更是无趣。明日我自带书来看。”
管平波道:“还得架上炭盆,我瞧你身子骨可不是健壮的。”
“很是,此时生病,便是给家里添乱了。”6观颐从善如流的道,“少不得寻嫂嫂们替我备上要紧的物事。别的好说,暖砚必得有一方,才好写字。”
二人正说话,宝珠走来道:“给姑娘、姨奶奶请安。老太太说了,今晚请诸位去正院里一齐吃晚饭。”
管平波一面穿外套,一面问:“有事么?”
宝珠笑道:“好叫奶奶知道,老太爷请了几个先生来家,请诸位去见礼。”
管平波点点头,也不细问,与6观颐同宝珠一齐来到正院。现今人口渐多,一桌子是坐不开的。索性分了好几桌。女眷上席有肖金桃、张明蕙并一个眼生的妇人,想便是所谓的先生了。
窦向东见人到齐,笑呵呵的道:“说来,咱们家里做了官,一应规矩该讲究起来才是。我今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