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春早探听到,宫中水井虽多,却只用来灭火浇花洗衣沐浴,饮用水却都是从玉泉山运来的。
每天清晨,插着小黄旗的水车由西直门进入宫中,将甘甜的泉水按照尊卑或多或少的分下去,这,就是三春给静香选择的逃跑之法,想以自己神偷技艺,为她备下一套太监衣饰,然后潜入水车柜中,待混出宫门,再开锁逃跑。
静香费解:“水车,不就是大木桶吗,何来柜呢?”
三春道:“于宫外时,我打听过,听说皇上专用的那个水车,是将木桶装入一大木柜中的,柜门上锁,防止中途有人做手脚,那些水车凌晨入宫,傍晚宫门落锁之前又赶回玉泉山,待次日凌晨再装了水返回宫中,如此反复,常年不休,等阖宫晚宴开始,皇上和各宫主子都在用餐,必然会有大批侍卫保护,各处疏于防范,你趁机钻入那柜中,如此,就可以出宫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不料静香却不肯:“奴婢随小姐进宫,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三春一惊:“这是什么混账话,我要你陪我进宫,也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你死,已经死了太多人,能活着为何不活着呢。”
静香泪水在眼眶打转,突然跪在三春跟前:“除非小姐能够不死。”
三春一愣,假如可以不死,哪个不想活着,可是想着自己刺中雍正之后,他未必不会防抗,他的功夫三春可是亲眼目睹了,即是于明月茶楼掐死那内官的一幕,其实三春甚至都怀疑,自己也差不多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这话不能对静香说,轻拍静香肩头:“起来,那地上凉。”
静香依言站起。
三春叹道:“我和你到底是不同的,我家人死的一个不剩,而你只是个丫头,换一家,还是丫头,当然,我没有轻贱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无论你与舒家还是与我,都干系不大。”
静香淡淡一笑,带着些许凄楚:“小姐不闻,忠犬在主人死后,都会饿死殉主么。”
三春喉头一哽:“你这是何苦。”
静香顿了顿,似有话说,又难以启齿,咬着嘴唇想了又想,最后方道:“不妨跟小姐说实话,我名义上是舒小姐的丫头,我其实是她的姐姐。”
三春惊呆。
静香语气中带着些许伤感追忆心酸往事:“我娘,是舒家的一个丫头,当年侍奉年少的舒大人笔墨,耳鬓厮磨,彼此生出情愫,后来有了我,但舒老太爷嫌我娘卑贱,不肯让舒大人娶我娘进门,并且没几天功夫,就为舒大人定了另外一门亲事,便是舒小姐的母亲,后来舒小姐出生了,而我娘已经不在,舒大人见我一人在外孤苦,就将我接进舒家,怕舒小姐的母亲知道我的身份会为难我,就让我做了舒小姐的丫头。”
又一个不幸的的女子,听着她的身世,倒有几分与自己相像,惺惺相惜,三春抓住她的手:“怪不得我一直觉着你和一般的丫头不一样呢,你眼中的镇定和从容,大方和端庄,非一般丫头能比的。”
静香苦笑:“那又怎样,我只是舒家的丫头,恐我娘在天之灵,至今未能瞑目。”
将心比心,三春晓得她在责怪舒兰亭,劝道:“舒大人也有他的难处,即便皇帝也不能一手遮天,前朝,凡事都要同大臣们商议,后宫,凡事还要同皇后商量,舒家有舒家的规矩,祖上传下来的,舒大人不能随便改之,但他能把你接进舒家,说明他心里还有你这个女儿。”
静香稍稍释怀。
三春也忽然明白,为何这丫头一心想为舒家报仇,原来她乃舒大人的骨血,想着舒婉柔已经没了,三春灵机一动:“皇上已经下旨彻查舒大人的案子,想来不久舒大人就会无罪释放,到时,你可以同他父女相认,毕竟舒小姐已经没了,他不会再失去你这么个女儿。”
静香猛一抬头,满眼欢喜:“可以么?”
三春笑:“怎么不可以呢。”
静香犹疑:“或许他心中只有舒小姐那个女儿呢。”
三春轻轻摇头:“你肯冒险假扮舒小姐将官兵引开,这说明你和舒小姐是姊妹情深,姊妹尚且肯以性命相报,何况父女,而你为了替舒家报仇,再次冒险进宫,这些个事,舒大人不会无动于衷,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静香似信非信,忽然想起另外一事:“小姐,假如舒大人的案子真的昭雪,你可是顶替舒小姐之名呢,一旦舒大人或是舒家人来看你,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个问题,三春不是没想过,道:“舒家人其他人倒是不必担忧,他们想进宫可非易事,不过舒大人……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等不到那个时候的意思,静香明白,紧张的看着三春。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帘子之声,是张福得走了进来,打个千道:“禀小主儿,怡亲王福晋果亲王福晋廉亲王福晋还有……”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亲王郡王的福晋,最后才书归正传:“皆送来礼物,贺小主儿入宫之喜。”
三春心思落在果亲王福晋身上,淡淡道:“这么快都知道了。”
张福得含笑:“这种好事,当然传的快,再者小主儿莫不是忘了,今晚阖宫家宴,福晋们这会子都已经入宫了,得知皇上添了新人,当然都来贺喜。”
三春道:“礼单不必给我看了,那些物事你也一并收起来吧。”
张福得道了声‘’就想出去。
想起今晚阖宫家宴,允礼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