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子时,旭王得令回了自己的醉云台,跪了整整一天,他的膝盖欲裂,微微一动便钻心似的疼。
宫人打开殿门,他一步一拐的走了进去,直接瘫坐在木椅上,口渴难耐,仰头将桌上那一杯残茶饮尽,放下茶杯时才发现,殿内还有一人。
邓淑妃从黑暗中徐徐走出,她身姿端庄,气度不凡,一袭赤金色的锦袍加身,上嵌的珠石耀眼如星辰,她虽然四十有余,可那精致的面上却寻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
旭王鼻尖略微发酸,握着茶杯的手指越来越紧:“母妃……”
邓淑妃瞧见儿子如此憔悴,难免心痛:“回来了。”
旭王低下头去,闷闷的应了一声。
邓淑妃欲加安慰,开口后却止不住的责备:“你呀你,怎么就耐不住性子呢,要你先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好,连撤两条龙带子啊!”
旭王眼中含恨,猛砸桌案,震得茶杯一晃:“母妃,这次儿臣是被江淮彻彻底底的给算计了!”
邓淑妃扶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江淮原本就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你低估她了,若她真的轻狂浅陋,也爬不到三品的位置。”
旭王心底不是滋味,犹豫片刻,才道:“眼下,明王又要回来了。”
而邓淑妃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是早就知道一般。
旭王皱眉:“母妃早就知道了?”
“皇上的玉诏一下,我就知道了,不过无妨,他在朝中一直安插着自己的人脉,非池中之鱼,回来是早晚的事。”邓淑妃语气略加不甘,“再者说,明王是皇后所出,是皇嫡子,身份尊贵,总不能一直在渝州待着,即便是顾着皇后的面子,也该接回来了。”
这两天,旭王的信心被江淮击的残破,一时拿不出主意:“那母妃,咱们该怎么办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邓淑妃深邃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烛台,淡淡道。
旭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正他这次回来,最闹心的怕是江淮了。”
邓淑妃冷笑:“眼下明王回京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如今势薄,你要趁他根基未稳之时大力打压,千万别让他东山再起。”
“母妃说的不错。”旭王点头,细细的琢磨道:“只是,这江淮四年前揭举明王谋反,如今又用曹央的事来陷害儿臣,她这……到底要做什么?”
“都不重要。”邓淑妃并不细加思索,只是不屑道,“她是长信旧臣之后,你父皇一直忌惮着,就让她先舒服几天,到时候再置办她。”
旭王一时不解,却没继续问。
“至于别的……”邓淑妃阴险一笑,“收拾不了她,还收拾不了她那个在后宫的长姐……江昭良嘛。”
“对。”旭王眼睛轻瞟,附和着,“母妃说得对,动不了她,就动江修媛,反正伤的都是她江家的血脉……”
母子两人幽幽地笑着,窗掩月色渗,烛台上的火苗被风刮的左右摇晃,闪着袅袅黑影,诡异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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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大宁寺。
虽是三月,可寒冬的暗流却依旧涌动在空气中,长安尚且如此,渝州偏远,更是刺骨难耐。
大宁寺乃国寺,却也是大汤公认的刑罚之所,一年四季皆异常荒凉,偌大的院子中唯有一张豁了口子的石桌和一把摇摇欲坠的木凳。
宁容左在院内设了一个简易的草靶,举着一柄通体光润的强弓,简单的瞄准后,利落的射出一箭。
一旁服侍的小厮——修仁连连称赞:“又是正中靶心!殿下好箭法!”说着,走过去拔箭。
宁容左清俊的脸上不露笑意,只是紧了紧那弓弦,淡淡道:“这么近的靶子,论谁都能射中吧。”
修仁用衣服擦了擦那箭,递给他:“殿下这话是不假,可这天鳞弓足足要两百斤才能开动,整个大汤除了殿下外,怕是没人能使得了吧。”
宁容左摇摇头,脑海中闪出一个人的模样,唇弧下意识的勾起,沉醉一笑:“你不知道,这弓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人能开动。”
修仁好奇:“谁啊?”
宁容左刚要脱口而出,笑容却骤冷,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修仁向来摸不准他的脾气,不敢多问,只听院外有人高声呼道:“殿下!殿下!”
宁容左头也不回,只是擦拭着弓身:“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男子盛着一卷玉制的诏书,脚步飞快的冲了进来。
宁容左瞟了一眼,原是礼部员外郎——潘高枝,还是自己从前在长安时提拔起来的,他再次举弓,比划了两下:“你怎么来了?”
潘高枝见他还不知道皇上准其回宫的事,神秘一笑:“殿下猜猜?”
宁容左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剑眉微皱:“少废话。”
潘高枝连忙‘哎’了一声,将玉诏往前递了递,欢喜道:“是皇上遣我来,为殿下您送……回京的诏书啊!”
‘咔嚓’
那只箭还未射出,就已然断在手中,宁容左回头盯着他,如墨的瞳孔微微颤动,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潘高枝满脸笑容堆累:“皇上还重新赏了您两条龙带子,迁回千秋阁住呢!殿下您瞧!”
宁容左迫不及待的接过玉诏,小心的在石桌上摊开,好看的手指缓缓的抚摸过那上面刻的每一个字,嘴唇一动:“是真的。”
潘高枝笑道:“殿下说笑了,这玉诏怎会有假。”
修仁也喜极而泣:“太好了!殿下这四年的苦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