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爵锋利的眉毛极为细微的皱起来,这个小孩倒是积极,将自己放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上,甘愿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如今前往赈灾,和刚才不同,刚刚是油水十足,现在主动前往,就是告诉关岳,本官是来调查你的,你来杀我啊。
这个诱饵,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她。
他不舍得。
“赈灾之人,朕已经有了人选,兼具体调查关岳事宜,冀寒,你回漠北,是要路过云州吧——”程西爵不去理会纪歌的请命,将视线转向程西爵。
“臣弟相信关知州是无辜的,愿意前往!”程冀寒一愣,却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没有任何推脱的抱拳道。
关岳,曾经在七子夺嫡之时,他帮助皇兄和自己很多,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残害百姓,私吞钱粮。
没有任何道理。
“臣愿和镇北王一同前往云州。”纪歌上前一步,语气坚定。
“为何?”程西爵的声音无比寒凉,透着丝丝冷气,自牙缝中迸出。
“镇北王相信关知州,臣不相信。”
少年目光彤彤的注视着他,一针见血,竟让程西爵生不出反驳之意。
他知不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让关岳现出原形,将那些与关岳勾结的官员一网打尽,但是关岳,必然会因此鱼死网破。
除了和关岳同谋之人,除了曾经关岳的好友程冀寒。
此去云州,谁去,谁死。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明明提前通知过这个孩子,这个小孩不是最会趋利避害的吗……
还是,他真的很在意程冀寒的死活?程西爵额角猛地跳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惊慌,他从来都不怕纪歌不相信自己,却怕他在意上别人。
“陛下,镇北王素来与关知州交好,即使深受圣眷,也会在细枝末节之处偏袒关知州,不如,让纪诗读一同前往赈灾,也算是不负鸣冤鼓响起。”图焕渊眯起双目,思忖着道,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血与杀意。
程西爵听见,刹那间将眼神转移到图焕渊的身上,一双墨金点点的玄目,一双桃花绽放的眼眸。
一个似万载寒冰,一个如春水涟涟。
良久,程西爵终究是眼前暗深,低沉道:“……准。”
焕渊,你终究还是想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这孩子,却终于是信了自己一次,谁知他性子烈,这一次就要用生命来做试探吗?
“镇北王程冀寒携赈灾钱粮,前往云州救助百姓,随后回漠北驻兵,翰林院侍读纪哲协同为副指挥使,和苦主吴升一同调查云州知州关岳。”
“臣弟领旨。”程冀寒深深,眼中满是笑意。
“臣遵旨。”纪歌平静的应答,随即回到朝臣中,眼神默然。
程西爵,执子的人是你,我愿意做你的棋子。
纪歌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程西爵却一次次让她相信他。
他如果真的想让她相信,就,让她活着回来。
拿命去做一次赌注,她倒要看看,程西爵所谓的真情,是帝王无情,还是……
爱。
“赈灾事大,你们两人速速前往,”程西爵吩咐道,“至于吴升,你随朕去御书房,告诉朕和副指挥使具体冤情,以便调查。”
“草民听旨。”吴升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小步随着下朝的人跟在程西爵身后。
正巧,一不小心就撞到图焕渊身上。
“草民有眼无珠,撞到了丞相大人——”吴升赶紧跪下去磕头问罪。
“本相无事。”图焕渊摇了摇头,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吴升因为被撞而撩开一点的衣袖。
没有伤,古铜色……
他走出大殿,眼中云诡波谲。
“我说吴升看起来有些熟悉,想不到,竟是景桑侍卫你啊。”
御书房内,程西爵遣散宫人,只留下陈彦和纪歌,吴升三人。
吴升在纪歌好奇的目光中,拿着沾染特殊液体的毛巾擦了半天脸,最终,露出的是景桑熟悉的脸。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伪装成三十多岁的大叔,苦了他了。
“纪哲,你简直是胡闹!”程西爵猛地没反应,陈彦却吓得跪倒在地上。
“臣怎么就是胡闹了?太上皇帝剿灭图家,借的是鸣冤鼓的由头,陛下有样学样,想要清除关岳,借的也是鸣冤鼓,臣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陛下该感谢臣的帮助才是。”纪歌抬起眼,微微一笑的回答。
“朕要调查关岳,是朕的事情。”程西爵将牙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完全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小孩揍一顿解气。“你知不知道,云州如今已经是关岳的老巢,朕,所做的,是在逼他反——”
“臣自然知道!他若不反,就没办法开启清洗大局。”
“既然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若反了,第一个要捉拿去祭旗的就是去云州调查他的人。”
“臣知道。”
“纪哲,你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了吗!”程西爵低低的从喉咙艰难的发出几个音节。
“臣只是知道一点,陛下拿臣的命当命,臣就不会死。”
程西爵微微怔住,无奈的坐回龙椅上,将一沓密折全扔到纪歌面前。
“陛下同意臣去啦?”纪歌眉开眼笑。
“不同意又如何?你想帮朕,就自己赶着去送死,朕才不会管你。”程西爵气的拿手指了指她的额头,叹息一声。
“关岳如今还不知道吴升击响了鸣冤鼓,此去云州必须快马加鞭,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