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是多朝古都,历次改朝换代时,新任君主都会将前朝帝王的宫殿烧得精光,以至于到了如今,西安城里看不到彰显帝王之气的建筑,但是那坚固的城墙、堪比京城的宽敞街道,无不显示出这座古老都城的威严大气,而到了月朗星稀的夜晚,走在偏僻的街道上,喧嚣落尽,不复白日繁华,如宴毕归来的美妇,卸去钗环珠翠,洗去花钿艳容,露出一张清秀却显疲惫的脸,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熏一炉沉香,品一杯清茶,回归到一天中最安静舒服的时光里,恬淡从容。
而此时四合街上的人,却无法体会到来自长安城的安静祥和了。
汉子把四个人带进四合街,在他看来,就如同将几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野兔赶进猎人的口袋,只需把口袋束起来,兔子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至于多出的那三只小兔子,汉子没有放在眼里。早已查明,无名是没有武功的,而且也不够强壮,那三个小厮无论美丑,都是白搭,或许如老苍头所说,跑跑腿送送信,真或是打起来,这三个恐怕比无名跑得还要快。
马车拐进四合街,汉子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他是江湖人,刀尖上舔血,对这种杀气最是敏感,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这条街上此时恐怕已经埋伏了很多人吧,或许在两侧的墙头都有弓箭手,否则怎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气呢。
谢大人是聪明人,可是也太高看无名了,就凭车上这几个人,还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杀鸡焉用宰牛刀,若不是担心被人说是抢功劳,他一个人就能把那三个半大小子全都宰了,再绑了无名去见谢大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汉子伸手拂了一下,没有摸到,可能是树上落下的叶子吧,他没有在意。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那东西并没有从他身上掉下去,而是停在他的脖子上,或者准确说是索住了他的咽喉!
这不是什么落叶,这是绳索,套住脖子的绳索!
汉子大惊,伸手想去扯那绳索,但是太晚了,绳索在套上他脖子的一刹那,便骤然收紧,汉子甚至能够听到脖子上传来的细微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断了......汉子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来,他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他感觉到的杀气不是来自这条街上的埋伏,而是在他的身后。他杀过很多人,可是这种杀人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亲身感受到。
汉子已经死了,可是他还端坐在驾辕上,马儿依然前行,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脆的哒哒声。
“唉,你们这些姑娘家,怎么下手就这般重呢,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悲天悯人的声音来自“无名”,可想而知,他得到的是一记白眼。
疤脸女子没好气地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无名”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可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变成哑巴?”
“无名”闭嘴,他在心里默默为五爷叹息,这些女人都是五夫人的人,至于五夫人嘛,早在多年前他就领教过了,三岁看老,那时五夫人还是小孩子,可也不是好惹的,可想而知,五爷在河南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郎青叹了口气,装哑巴吧,至少不会真的被人变成哑巴。
疤脸女子横了他一眼,郎青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马车缓缓向前,终于,前面出现了几个人。
为首的人问道:“无名先生可有请来?”
“来了。”黑暗之中,前面的人看不清赶车人死鱼般的双眼,依稀依佛就是他们今天见过的那个人,当然他们更加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赶车人背后发出的。
马车停下,车上的人问道:“谢大人等急了吧?”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也难怪啊,就在他的车驶进四合街的那一刻,车上的人便有来无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前面的人也是这样想的,他笑着说道:“是啊,谢大人等候多时了。”
这位无名先生是位能人,一夫抵十力,就是说的无名先生这样的人,谢大人叮嘱过的,要对无名先生客气些,历来这些有本事的人都很矫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咬舌头自尽什么的,万一让无名先生死了,他们死上十回也赔不起。
见马车停下,为首之人走上前去,他要亲自把无名先生带到谢大人面前,这个功劳是他的,可和这个什么老孙没有关系。
跟着他的几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见他走过去,他们便站着没动,杨老大是个什么人,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原本都是翠娘子的人,后来翠娘子下落不明,他们这帮人只好另投他主,多亏谢大人不计前嫌收下他们,现在杨老大急着立功表现呢,杨老大有好处,他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杨老大提着灯笼,走到马车前,他习惯性的把灯笼举了举,灯笼照到老孙的脸上,杨老大赫然看到老孙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啊?
杨老大张嘴差点叫出来,可是这一声却卡在了喉咙里,一柄短刀抵在了他的腰上:“你老老实实的,就留你一条狗命。”
女子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阴曹地府里飘出来的鬼声,杨老大不寒而栗。
他自恃武功不错,在太平会里也算一把好手,可是他却没有察觉到这把刀是何时抵上他的,或者是他突然看到老孙的死人脸,一时没有察觉?
对,哪有这么快的刀,只是他一时疏忽而已。
杨老大提着灯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