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剑雄与尹天仇、骆龙骧三人并排而行,神态甚是恭谨。
尹天仇道:“孟总镖头,咱们到前面的市集歇脚,没坏了你镖局的规矩吧?”
孟剑雄道:“晚辈谨遵前辈之命。”他顿了一顿,续道:“剑雄斗胆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应允。”
尹天仇道:“什么事?”
孟剑雄道:“请前辈万万不可称剑雄作‘总镖头’了,这名头可让晚辈羞得无地自容。晚辈此等末技,给前辈牵马提鞋也不配。”
尹天仇哈哈一笑,说道:“你是虎踞镖局的总镖头,又怎的错了?你的风雷十三剑、风雷掌法也不是无可取之处,只是遇到那些贼人人多势众,你女儿又被他们抓住,自然心神难定。倘若以一敌一,你全神贯注,未必便不可与那些贼人周旋一番!”
尹天仇一听,不禁心头一热,尹天仇这句话不褒不贬,切中肯綮,那正是他大败的关窍所在。若论真实本领,以孟剑雄的功夫却也不会三招两式便被对方制住。
从前孟剑雄与杨继盛一同押镖,有时也会遇上“饿虎”,便是那些不讲交情,杀人劫镖的大盗了,通常杨继盛冲杀在前,孟剑雄护镖在后,杨继盛并无后顾之忧,即便他赢不了贼人,也断不会仓促落败。再加上是时杨继盛正当盛年,功夫胆气皆壮,比武过招从未落败,更是号称“杨无敌”。
这“杨无敌”的名号一喊出来,贼人常常还没动手便先怯了三分,孟剑雄等数名功夫相若的镖师将镖车团团围在中央,贼人要攻破这道护卫圈夺走镖银也非易事,然而今日情势却是孟剑雄既要御敌又要护镖,瞻前顾后心神散乱,女儿又被贼人挟持,不免乱了方寸,是以落败被擒也是常情。
这夜虎踞镖局在大角镇打尖,镖车停放在大角镇最大的客栈悦来居。镖车停放妥当后,孟剑雄便来请尹天仇、骆龙骧两人饮宴,然而尹天仇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受虎踞镖局的礼遇,更不愿以恩人自居,是以拉上骆龙骧,说到镇上走走,顺便打探下贼人有无其他党羽跟来。
孟剑雄知尹天仇乃当世大侠,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也不足为怪,他将尹天仇恭送出客栈大门,直至尹天仇、骆龙骧二人的背影隐没在街角,才独自返回客栈房间。
再说尹天仇、骆龙骧边走边谈天说地,一老一少却甚是投缘。
走了一程,骆龙骧道:“前辈,咱们觅一酒楼坐下举杯再谈如何?”
尹天仇道:“小兄弟此言甚是。”
其时华灯初上,街道上十数家酒肆客人络绎不绝,倒也十分热闹。两人挑了一家靠近河边的酒楼,上了二楼,在一临河的雅间坐下。骆龙骧又叫了酒菜,两人便浅酌起来。
尹天仇感慨道:“今晚此情此景,老夫不禁想起二十年前和一位好朋友豪饮较技的情形。一晃眼便是二十载,当年的絮语尤在耳边,却不觉老之将至,可叹、可叹!”
骆龙骧道:“前辈说的好朋友定然是虎跑寺的天心大师了。”
尹天仇哦了一声,奇道:“小兄弟也知此事?江湖上知道我和天心大师之事的人应不甚多了。”
骆龙骧于是将在万家庄的所见所闻简单讲了一遍。
尹天仇听完默然不语,像是沉浸在当年与天心大师相识相知的回忆中。过了良久,尹天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当年要不是我鲁莽,天心大师亦不至于枉送了一条性命。”
骆龙骧道:“前辈大可不必过于自责,凡事因果互化,天心大师乃得道高僧,焉能不勘破个中道理?他与前辈一战是舍小我而存大我也未可知。”
尹天仇听骆龙骧如此一说,不由得一愣,他说道:“小兄弟慧根极深,倒是尹某二十年来不能释怀,可谓愚痴之极了。”
骆龙骧道:“前辈过奖了,前辈义薄云天,又岂能是小子所能及?只是小子从小便没了爹娘,被师父捡回收养,青灯黄卷之下对世间的凡此种种,不免都较常人看得淡些。”
尹天仇哈哈一笑,两人举碗对饮。
骆龙骧放下酒碗取过包袱,将万里云托付他转交的长刀取了出来,又取出万里云写给尹天仇的书信呈上。
尹天仇一愕,接过天心大师当年所使的兵刃,铮的一声拔刀出鞘,只见刀身如墨,寒气森然。尹天仇见了故人之物,不禁潸然泪下,他抚摸着那把东洋长刀,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刀上,口中喃喃自语:“没错,就是这把刀,天兄,二十年了,你走了整整二十年......”
骆龙骧知道尹天仇极其重义,是以也不去劝慰他。
尹天仇过了许久,方拭去泪水,对骆龙骧道:“老夫聊发少年狂,让小兄弟见笑了。”
骆龙骧道:“哪里,前辈重情重义,乃性情中人。”
尹天仇又看了万里云写的信,他奇道:“最近江湖上难道有甚邪魔外道挑起种种是非,好让各门各派自相残杀么?老夫远离江湖二十年,当真孤陋寡闻了。”
骆龙骧道:“我师父也说江湖上近年来鬼影幢幢,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他把江湖上发生的数桩事情说了一遍,又说起师父要他追踪的青面人。
尹天仇凝神静听骆龙骧述说,待骆龙骧言毕,他一拍大腿,说道:“既然这些贼子要乱我家国邦民,老夫可不能独善其身不管不顾了!”
骆龙骧喜道:“有尹大侠坐镇,那些邪魔外道又焉能成得了气候?”
两人又举杯痛饮。骆龙骧本非好酒之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