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那句话的墨羽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或许没有。
史料之中,只有寥寥几笔,据说这样一支在后世被称为“魔军”的军队在这一段时间几乎销声匿迹。史学家只能从百族各个村落留存的历史或者典故中大体判断出魔公子在这一时期的行军路线。
他经由天山山脉在焚城与函城的山脉突出带,路过村落时采取自愿入伍的模式。队伍越来越大,而贸然追击的敌兵绑他们成功的凑齐了所需的装备,不过,在这时候,墨羽发现了新的问题。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笑遥生。
山巅,有风,有雪。
白茫茫的一片中,两个白衣人的身影看不真切,唯有一颗翡翠闪闪发亮。
风雪中传来询问声:“阿羽,我隐有不安。”
“为何?”
半响无声。
“阿羽,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人。”
“我敢自比先贤,却不敢妄言超越。”有人开口,是低沉的男声,声音中有些忐忑,“我的战略,未免有些简单了。而如今所看到的结果却是那么……”
“那么美妙……”另一个人接上了他的话,“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先辈从来没有想过把百族的人同化,训练成军队?我们的先辈都是傻子?白家的先祖都是傻子?还是说,还是说我们都是傻子?”
两人对视一眼,风雪好像在一瞬间灌入了两人的胸肺之间,即使穿着厚厚的衣物也无法阻挡字心底而上的寒意。
风雪中,军队继续前行,两个人似乎就这样融入了漫天的白色。
半响,墨羽叹了口气,道:“走吧,万一,我们走的是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呢?”
几天之后,除了墨羽和笑遥生,就连连连更换后如今的向导都不太能确定军队所处的位置。
墨羽找到了笑遥生,说:“不是先辈蠢,也不是我们蠢。我们可以成功,因为,我们要的,和先辈不一样。”
几天的思考中,墨羽发现百族的士兵们有一个显著的特色,他们很容易热血沸腾地冲动起来,但相应的也很容易沮丧泄气。
他们在进攻时候杀得相当的凶狠,一鼓作气,往往能与那些最精锐的部队杀得平分秋色,但是战斗时间一长,那他们就会泄气了,这时候只要有人大喊一声:“走啊!跑啊!打不过啦!”整个军团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团散沙,溜得无影无踪。
他们强大的爆发力的确超过了其他种族,他们的天赋也得天独厚,但是他们在持久力和坚韧性方面却大为不如。
由于百族人的这个特性,面对百族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墨羽一开始在万仞关企图采用的战术:列阵坚守,等到那些百族人军队的锐气已挫,等到他们沸腾的热血冷却,等到他们开始思念家乡,到时候再派足够多的精锐骑兵从侧翼猛烈出击,就能很轻易地就能将他们击溃。
同时,如今作为百族统帅的墨羽明白——如果不改变他们的这个特性,那无论如何传授给他们什么样的先进战术,最后也只能沦为他们逃跑的遮羞布。
他们没有荣誉感,他们为了生存而战,而当战争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存或者生存能得到某种意义上的保障(比如沦为奴隶)后,他们就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他们不再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可怕的步兵军团,而是能被远小于自己人数的敌人赶着跑的待宰羔羊。
为了摆脱百族人这种民军习气,墨羽和笑遥生商量后提出整顿军纪。
他们开始对士兵们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制订下了严厉的军规,并召集士兵们宣读,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而作战?不是为了你们的长官,不是为了你们的战利品,不是为了你们还能留着一口气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而是为了保卫你们的祖国!
——别告诉我说你们没有祖国,你们的祖国就是整个百族,就是你们想要守卫的神庙,就是你们的家乡、你的庄稼、你的父母妻儿!
你们之所以作战,不是为了我这个带着面具的公子,而是为了保卫你家中财产不受蛮族的横行剥夺,是为了你家中的父母不被蛮族肆意杀戮,是为了你的妻儿不受异族毫无道理的蛮横欺凌!
记住,今天的你与昨天的你,已经截然不同了!
你们不再是充当蛮族爪牙的辅助军士兵,更非那种散兵游勇的乌合之众,今天的你们,是百族近两千年来的第一批独立的,真正属于百族人的百族正规军队,是整个百族所有民族的希望!
我们祖国的劫难,从没有过像如今这样深重。除掉神庙以外,百族六大区域,你们的家乡,你们无数的同胞,无时无刻不再经受着蛮族的虐害。现在,就是现在,整个百族所有的百姓都在睁大了眼睛,对我们翘首以待。
祖国两千年的期望,就在你们身上!”
一席简短的演说,让百族人士兵们沉默良久,继而欢呼雀跃,掌声如雷。
有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祖国!我们也是有祖国的!”
“我为祖国而战!”
可悲,可叹,两千多年来,因为某种理由,百族人再也没有了国的概念。
长期受异族统治和压迫的百族人,已经两千年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了,他们习惯了被压迫,在百族的土地上,做着奴隶的事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些百族的士兵,他们感受到了那种崇高的民族自豪感,感觉自己确实身负重任。有了这种觉悟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