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的最西边已经看不见了太阳,泛黄的夕阳也只剩火烧一样的一片通红,映着成团的云彩。
送走了那一大两小的三个人后,张屠就不敢一个人在铺子里呆了,趁着天还亮,他想早些回家。
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张屠脑子却一刻不曾停的在想那个结巴师父的话。
山字脉?
张屠并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山字脉,他只晓得杀狗,晓得怎么煮才能让狗肉吃起来更有味儿些。
屠户其实并不一定都如人们想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正是因为手上沾了太多血腥气儿,所以大多屠户往往比平常人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加的敬畏。
张屠心里其实是有些委屈的,抛开这门手艺不讲,他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太亏心的事儿,世上有人吃肉,那总要有人去做这杀生的事儿的,生计而已,谁不是为了活着。
而那个神神秘秘的结巴师父,根本没听自己把所有的事情讲完就走了。
有件事,张屠还没来得及说。
遇见那成群结队的黄皮子的那晚之后的第二天,张屠大清早便出了家门,把狗肉铺里的生意交给了几个伙计后,他便离开了铺子。
去了镇子最边上的一个小胡同里,那地方,游手好闲的人都喜欢扎堆在那儿耍钱,直到把钱输干净了,便会拍着大腿懊恼的妄想着回本。
可是钱输干净了。所以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张屠平常是绝不会到这儿来的,耍钱就是个没底儿的窟窿,他知道这个道理。
来这儿,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一个人,庞德富。
也就是昨天晚上把卖给他狗的那人。
彼此做了很多次交易,张屠知道庞德富不喜欢玩筛子,他喜欢玩叶子牌,这种牌比麻将长,有竹子的也有纸纸,和麻将玩法差不多,也叫牌九。
这东西,是庞德富的命根子,昨天又刚从自己这儿换了钱,按往常来说,不出意外庞德富是一定会来耍上两把的。
有人认出了张屠,极为热情的招呼张屠来玩会儿。
被拒绝后,闲汉们就七嘴八舌的哄笑着取笑张屠的呆板本分。
一群什么也没有的闲人,扎了堆去嘲讽一个有家有业的殷实人,不可思议!
闲人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那些比他们好的人变的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差才心满意足!
大概正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故此,浑身上下也只有一张可怜的嘴能拿出来使唤使唤了!
张屠在巷子口墙根寻了个地方坐下,这一坐便是一上午,可也没看见庞德富的身影。
那时候,张屠心里就吊了起来,他想起昨天晚上被那群黄皮子用草藤拴住手脚的人影来。
下午时分,庞德富依旧没有来。
张屠便拉了一个输光了钱正看着别人打牌眼红的闲汉,问了庞德富家住哪儿,代价是“借”给那闲汉十块钱。
说的好听是借,但是张屠知道,耍钱的人,从来只会输钱,还钱是不存在的!
问清楚了之后,张屠就按着那闲汉说的住处,找了过去。
庞德富家徒四壁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神情悲苦胳膊上满是青紫淤痕的黄脸女人,见到长的彪悍的张屠,以为又是上门讨债的,便怯嚅着说,当家的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了。
张屠当时心里就凉了,他实在开不了口说出昨晚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别人只会说他是疯子。
走的时候,张屠想着这女人从此可能便没有男人了,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便把身上的钱,塞到了那黄脸女人手中,说是庞德富卖狗的钱,之后便在黄脸女人抽抽噎噎的声音中离开了庞德富的家。
从那之后,庞德富便再也没有在镇子上出现过,仿佛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那些耍钱的闲汉偶尔也会纳闷的惦记两下,这个输多赢少的老庞咋就没了踪影。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张屠整个人的心都会开始往下沉,那种没由来的恐惧感让他头皮发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张屠已经很能肯定,庞德富定是被那群黄皮子给报复了!
起初,张屠想着随着庞德富的消失,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毕竟,那黄皮子是庞德富拿来滥竽充数当成狗卖给自己的,而且,卖给自己的时候,也已经死透了,自己也是受害者,所以说这账怎么也不能算在自己头上啊!
可是就在大概一星期后,张屠记得,那天晚上天色不太好,不算热,但是很闷,一点儿风也没有。
家里的女人带着孩子去娘家走亲戚去了,张屠闲着没事又没困意,就搬了藤椅坐在大门口借着40瓦灯泡昏黄的光线看大部书,看的是金庸的《侠客行》。
书里面往深处讲的道理他是看不透的,只是觉得里面的故事吸引人。
因为要管铺子里的账,所以张屠从小识些字,但是看这样的书的话,多多少少难免有些吃力,只能一句一行的慢慢看,因此,速度难免慢了些。
忘了看到了多久,张屠看的愈发沉迷的时候,冷不防耳边传来咯咯笑声,急不可耐的催促:“哎呀,哎呀,你快些,快些翻,急死人了……”
张屠下意识的为自己看书慢的行为有些讪讪,应了声之后,脑子嗡的炸开了,猛的从藤椅上跳起来,院子里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儿。
张屠脊梁背上嗖嗖的冒凉气,打着哆嗦搬着藤椅回去的时候,眼角却从墙头上瞥见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