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送去韦相府果然简薄。
万氏便蹙了眉头,示意仆妪退下,才一声长叹:“我是想着,若赠贵重之物,太过打眼,怕是有损郎君清名。”
“娘子,如今情势不比从前了,郎君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走通韦相这条门路调返京城,而韦相又历来贪财,年节上他那些门生故旧所送之礼都是贵重珍奇,咱们若只尽礼数,岂非不合时宜?”
万氏颔首,显然接纳了璇玑的建议,又握住她的手:“璇玑,这些年,多亏有你……我生来愚笨,家族也不能助益郎君任何,也就只能操心操心后宅事务,之于郎君仕途一点帮不上手,好在有你,时常能替郎君分忧解难。”
璇玑连忙敛衽:“娘子这话,妾身万不敢当,妾身不过卑贱官妓,当初若非郎君大义援助,终生都只能陷于泥淖污浊,固然我在郎君帮助下死遁,有这良人身份,可若非娘子宽容大度,并不视妾身为卑贱,妾身也没有今日。娘子,郎君对娘子爱重有加,娘子可万万不能妄自菲薄。”
这话倒是让万氏莞尔,不无感慨:“今生能遇见郎君,的确是你我幸运。”
幸运,的确是太幸运了。
当年的裴六娘虽然未被判死,而是流放高凉郡为奴,可因她绮年玉貌,岭南那地方又是天高皇帝远,中央朝廷鞭长莫及,故而将一貌美官奴变充官妓这类事情,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显望千金一朝沦为贱妓,差别可谓天渊。
裴六娘也想过为保清白而自尽,宁死不受玷污,然而心头的怨愤与仇恨终究还是让她放弃了尊严,只要有一丝复仇的希望,她也必须不遗余力把握。
如今的璇玑,当然万分庆幸那时的坚持。
因为她盼来了宇文盛任高州刺史。
宇文盛起初是因岭南之地竟有如此精于音律的官妓而诧异,于是暗中关注,当察得裴六娘身份,私下会见,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娘子忍辱偷生,应是心有所图,我可助你。”
男子当时掷地有声,不提条件,眼光沉静。
他助她死遁,为她伪造良籍,收容府中,一度待为上宾。
渐渐,她明白了他心头抱负,对于这个男人,从感激到倾慕。
她宁愿为他姬妾,虽然这样一个身份是之前的裴六娘从来没有预想的。
可却是璇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