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陈子富心下感念大嫂的好。有啥事在不去上房讨主意,反而给两个娘生的大哥商量。大房和三房关系越来越好,陈老太太气的骂陈子富是个白眼狼。
蔡老太太在北厢房坐了坐,粘了一块玫瑰松子窝丝糖递给雪娇,又夸雪如静好绣活好。听到外头货郎吆喝声,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递给雪娇和雪娃,拍了大腿道:“去,买点香粉胭脂。女孩子就该打扮起来。”李氏拦着:“她俩才多大,您才送了果子又给钱。”蔡老太太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笑眯眯:“年轻时候不打扮等啥时候。她们小女孩就该打小打扮了起来,才能把皮子养得嫩。这钱拿着,又不是大钱,权当姥姥补给她们姊妹的压岁钱了。”蔡老太太是个爱俏的,皮子白,这么大年纪穿着一件秋香色比甲。底下绣着一圈儿粉红色的花。…
雪娃接了钱,分给雪娇一半,挽着手亲亲热热去货郎摊子看花儿粉儿去了。
俩人刚走出院子门口,就看到雪妙打扮从上房出来了。她新换了一件轻柔的银红色纱裙,外头套一件缀满了茉莉花瓣的丁香小袄。拧干了头发一股一股挽成碧螺髻,用一枚素银簪子松松挽着,瞄了眉画了眼儿,说不出的妩媚。
雪娇对那些香粉胭脂不敢兴趣,倒是喜欢那一对竹子编的精巧蜻蜓。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嘴里问着价,一抬头瞅见雪妙盈盈站在另一端,手里拿着一只精巧香粉盒,眼睛带着笑时不时抬头瞅几眼货郎。货郎一双桃花眼左右乱飞,上上下下打量起雪妙,嘴里说指着香粉盒:“这香粉可是采了三月里的桃花研制,抹在脸上白里透红,那俊俏的后生可最喜欢这个颜色,姑娘长的俊擦上这个粉可不就是村里一枝花。”
这话说的轻佻,一双眼睛梭来梭去,雪妙下死眼盯了他一回,脸红红的愈发娇嫩。货郎又捡了一枚描着粉色桃花的盒子递给她:“这是头油,你看你这满头头发,抹这个最适合不过。”手若有若无在雪妙手上摸了一把,雪妙接过打开闻了一下,脸更红了。
雪娇看在眼里,只觉得眼皮直跳。雪妙这些天每天中午都洗头,货郎担子停在陈家门口就迈不开腿儿,事情一串起来隐约明白了些个。雪妙那眼神活脱脱一个初恋少女形象,旋即心里了然,雪妙过了年十二岁了,这个年纪,见到桃花眼会甜话的后生生出小情愫很正常。
雪娇从心底不喜欢那个货郎,这可是注重名节的时代,他就那么大剌剌的大量雪妙,也不怕坏了人家女孩的名声。雪娇在不喜欢雪妙,总归是她一个姓的堂姐,要真出了什么叉子,她们陈家哪个女孩的名声都跑不掉。
陈雪娇放下手里的蜻蜓,走到雪妙跟前碰了碰她:“雪妙姐,刚才奶叫你,你不赶紧去看看。”
雪妙许是心虚,真的信了这话,拿了一盒子香粉,扔下铜板就跑了,到门口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货郎。
那一眼万分明艳。雪娇想起十六早上雪妙从赵屠夫家回来,身上穿着十万晚上看灯的衣裳,不过那衣裳沾了泥污湿嗒嗒的滴水,白着一张脸,头上也没个饰物,只腕子上还戴了个绞纹银镯子,嘴唇半点血色也无。听说是桥塌时候落了水,还好被帮边的人拉了上来,不曾受伤,只是受了惊。
来家里头一天,雪妙不怎么吃喝,开始笨拙的学绣花,一坐一整天。大家都以为她是受了惊,过些天就好了。
过了一天,货郎在外头吆喝的声音响起,她便眉眼俱舒展了。
雪妙手里拿着那盒桃花香粉走进屋子里,见陈老太太没有喊她,走进里间洗了脸,对着镜子涂抹起来,眉梢眼角当真灿若桃花。
她的手被货郎摸了一把,此时只觉得手背上一片灼热,火辣辣的燃烧,一直烧到心里头。
正月十五她看完了灯,呼啦啦桥塌了,她被人挤落了水,正在挣扎呼救的时候,货郎伸着担子递给她,一下子把她拽了上来。
她整个身子俱是水,湿淋淋的,货郎脱了身上的棉袄夹裹住了她。
她一颗芳心荡漾,以为今后都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倒是来他们村卖胭脂水粉了,还单单把担子停在陈家门口。不为了她是为了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