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待明白了李老太太的话,脸登时涨的紫红,手指头绞着衣角就像那没出嫁的闺女一样显现出小女儿情态来。
李老太太问出这话也臊的慌,昨儿个为了这事她想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差点把床板翻腾塌了,气的李老爷子狠狠锤了墙壁才消停。女婿如今在外头发达了,李老太太心下高兴之余,背转身便皱紧眉头,女婿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个会吟诗作赋的秀才,如今赚下这么一份家业,就怕在外头学了一肚子花花肠子来家里,到时学那大户人家讨个小的进门,苦的只有闺女。
虽说李老太太相信自己女婿的人品,可她不相信外头的狐媚子呀,听说在外头做生意不少都是在青楼酒肆里谈的,那地方能有什么好女儿家,一个个打扮的妖里妖气惯会弄风爱月,见了陈秀才◎□不像见块肉要吞进嘴里,凭他是个铁打的人也要被脂粉迷乱了眼。
她这些日子怕的就是这个,她又不能给李老爷子提,前几天话头刚冒出来,便被丈夫呵斥一顿,这话更不能给儿媳妇提,只得闷在心里,如今闺女上门了,话在肚子里打了个滚儿便倒了出来。
“娘,你咋问这个。”李氏扭捏的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李老太太细细打量了一番闺女,只见她眉梢眼角俱是春意,且不像是装的,心下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她晓得这样问闺女,两个人都臊的慌。可她也顾不得了,她是老娘,老娘不过问闺女的事情。谁还能在这上头过问。
一般家风严实的人家,儿媳妇只要孝顺有孩子,加上有那公婆撑腰,男人想在外头花头须得过了爹娘的关,所以出不了什么大的幺蛾子,坏水儿在芽里便被掐断了。但陈家又和别个不同,自家闺女偏生摊上个不讲理的后娘。这后娘见不得大房好,没有风她还想搅起一股浪,若女婿真有了那份花头的心思。不消旁人只陈老太太便会上赶着怂恿了,后婆婆她也是婆婆,只有李氏敬着她没有她敬着李氏的理,若她真有那份心思。就是李氏娘家人也架不住。
“照你这么说。女婿对你自然是好的了。”李老太太拍了一巴掌,“算他是个有良心的,不枉你在家里守的这么苦。”
李氏粘了桌子上一颗蜜枣吃,把枣核吐了出来托在帕子上:“我守的苦不苦是另一说,好在身边有四个孩子在,且孩子都懂事。要说苦还是他爹苦,在外头没有个人照顾,饱一顿饥一顿的。身边有个石头也只不过是团孩子,到底不若女儿家细心。”
女婿自然是苦的。在外头跑船哪有不苦的,李老太太也心疼女婿,可论亲疏,自然心更偏向闺女。
外头传来热闹声,母女俩隔着帘子一看,只见村里一些关系好的人家听说李家女婿上门,纷纷来叙旧了,李老爷子乐呵呵的带着陈秀才和陈齐安在外头招呼。
陈齐安穿着一袭月白色直裰,湍方巾,眉目清朗,举手投足一派自信,李老太太越看越喜,开口道:“齐安长成人了,这个样貌,又是个童生,家里说亲的也多了吧。”
村子里一般大的,不读书的,有的孩子都出生了,齐安把全副心思用来读书上头,自然没有说亲的心思,李氏和陈秀才也没有考虑过这事,李氏接口道:“齐安还小,等考上秀才在说亲也不迟。”…
李氏咂嘴,忽而想到陈家二房的齐林,听说那小子考个头名,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皱着眉道:“虽说不急,可也该各处看看女孩儿了,寻个品德好容貌好的先订下来。听说二房的小子得个头名,这下子名声传了出去,不晓得有多少人家闺女愿意许给他,你当年在生养上头比二房晚了几个月,齐安可不能在落在齐林后头。”
李氏哪有心思同她说这个,外头热闹着,她扯一把李老太太的袖子:“娘,二房的事情咱管不着。”叹了口气道,“孩子他爹过完八月节不晓得是不是又要往外去了,听说这回可是要在外头开铺子的,一年两年不好说,三年五载也不定呢。”
李老太太一听就晓得她的意思,抿了嘴儿思量一回,拍了巴掌:“你跟了去!”说了这么多话嘴里发苦,李老太太喝了一碗甜汤,拉过李氏叫她坐在床沿儿上,摸了她的手:“女婿是个老实的,可是我不放心外头的那些个,外面的那些人哪里都是无孔的莲藕,狐狸窝狐狸精多的是呢。一个男人家的,就是原来没有那心思,勾搭几番也生出花花肠子来了。他要五外头置房子又要开铺子,身边没人打点怎么成,你们和上房分了家,公公婆婆也没理由拦着你,你抓着现成的由头跟着他去,孩子能带上就带上,带不上我给你带。”
话题转了一圈又转到这上头来了,李氏心里也不十分肯定。不过李老太太这话可正说中了她的心思,她一来确有这些隐忧在,好容易攒下这些家业,手一松也不知撒到何处去了;二来又担心陈秀才独自在外头,看不见摸不着,也不定怎么着,饥一顿饱一顿弄垮了身子,就算有那么份家业,又有什么用。
李氏心里头这样想着,又舍不得四个孩子,若是都带着一起去,可不方便,齐安齐平两个要念书,雪如年纪大了,跟着东奔西走,万一出个差池,可让她怎么活,这样算来,四个闺女中只有雪娇可以带上,越想越头疼蹙了细细的弯眉:“还不定是个什么章程呢,到时候在给娘讨主意。”
她们这里刚说完,就听到外头雪娇几个孩子的笑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