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被陈家连请了三次才回来。
徐州府风俗,出嫁闺女八月节和春节不能在娘家过,除非被夫家休了。
今天是正月十四,赵氏自然不能等明天正月十五才回婆家,只得在今日回来了。她如今在徐州府穿金戴银呼奴唤婢,自然不屑在回到陈家,更不愿意在陈老太太面前立规矩,即使今儿回来,也不是一大早赶来的,而是一直等到要摆晚饭了才回到陈家。
这些日子,陈子长带着雪妙和齐林回了乡,他现今手里有了银子身边立着小厮,加上儿子种了童生榜首,愈发抖起来,在外头和人说话,一张嘴便语带讽刺。整个白土镇,从东往西一条街的人都在背后说陈子长的下作,有手有脚家里日子过的也不差,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要卖女儿,生生把个花朵样的姑娘送了丁府去作妾,慕富贵连脸皮都不要了。
赵氏原先对雪姚`无`错``..进丁府当妾还觉得委屈了她,当娘的心下犹如剜了一根针一般刺痛。待到了徐州府时日久了,便不在那样想,若是没有雪姚和丁府这层关系,她们哪里住得起三进的院子,哪里雇的起下人伺候。原先在陈家赵氏也没有做过活计,自打大房分了出去,陈老太太要立威,每次总拿赵氏做筏子,因此赵氏狠做了几个月的活计,一双手的骨节都增大了,现今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热茶热饭总有人准备的齐齐全全,每天雪姚派人从丁府送来新鲜的玫瑰。命人淘成花汁让赵氏日日泡手。吃的穿的更不消说,厨房里二十四斜都有人,雪姚给请了两个厨子。一个做菜,一个做糕点,每顿饭菜不重样的,让人写了菜单,想吃哪个转哪个便有人送上来,炉子上从早到晚吊着参汤燕窝。四季衣裳俱是不同的料子绸缎,整匹布剪裁下来。余下的边角料都不要。
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也过得了。
待到了丁府探过一回雪姚,那气派那通身的插戴。谁能想到她是一个妾,赵氏心下仅存的一点羞耻之心都没了。
n些乡下人家没有见过世面,只在背后骂她将闺女送到见不得人的地方,那是他们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富贵。一辈子窝在穷山沟沟里头。就是做个正头娘子又怎么了。不是一样的吃糠咽菜,出门一身体面的衣裳也无,头上一根像样的插戴也没有,那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她也看开了,手里捏着钱最要紧,陈子长在外胡闹就由着她,左右她日后就守着齐林和雪妙过日子。
≡打齐林考上童生,赵氏更觉得自个日后就是个举人、状元的老娘了。愈发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本来此番回乡,她便不想来的。在城里过得多舒服,犯不上到婆婆面前立规矩。她有雪姚在后头撑腰,手里又捏着家里银钱,对陈子长愈发强硬了,临来时因陈子长多看了洒扫丫鬟两眼,和陈子长闹了一场,被齐林和雪妙百般劝说才答应返乡。待到马车上,又因着铺子里头的事,和陈子长绊了一路嘴,待到了白天镇上,由着性子下了马车去了哥哥开的猪肉铺子,推说老娘生病需要她照顾,死活不愿意回茅山村。
赵氏回到家里,猛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这个陈家的当家人还是陈老太太,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只得抖着胆子进了上房。赵氏现今腰板比以前硬了,自家儿子考了童生,陈老太太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在孙子面上,加上齐林和她一条心,想必这一番陈老太太不能拿她怎么着。…
赵氏回来的时候,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不在家里,带着齐林和雪妙一起去了王家送节礼。王家是陈老太太的娘家,她就算是儿孙满堂了,过节一样的要走娘家。
因着青玉在前些日子给大房送来了节礼,今儿陈齐安也跟着上房一起去了王家。
赵氏松了一口气,命丫鬟把自个原先住的房子收拾了一番,铺上新的被褥床单挂起帐子,自个在头上绑了帕子,歪在床上装生病的少奶奶。
那丫鬟铺好床给赵氏脚下放上痰盂,从拎来的果碟里掏出瓜子花生葡萄摆上,端放在赵氏面前。赵氏自打到了徐州府养成了爱吃零嘴的习惯,每日除了打盹就是躺在床上嗑瓜子,现今这个毛病改不掉,嘴里若是不吃点东西,心里便不自在。
“我饿了,你去外头锅屋给我整点吃的。”赵氏朝丫鬟挥了挥手。
那丫鬟信步走了出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见到冒烟的锅屋便走了进去。
李氏带着雪如、雪如、静好在锅屋做饭,因着明个是八月节,李氏打算今天就把明天的大菜准备好,冷不丁见门口站着一个眼生的丫头,抬头疑惑的看了看。
雪娇认得这个丫头,就是傍晚时搀着赵氏进屋的丫鬟。
那丫鬟见雪娇和李氏抬起头看她,晓得这一家子是赵氏和雪妙经常编排的陈家大房,心下便有点看不上,扬一扬脸道:“我家奶奶身体不适,想要一碗吃的。”
大锅里正炖着鸡汤,咕嘟着热气,香味跑了出来,丫鬟的眼睛直往上面溜。
李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雪娇却知道她嘴里的奶奶就是赵氏,心下不屑,可真是装奶奶装到家了。按辈分赵氏是弟妹,李氏是大嫂,弟妹来家里不说先来拜见大嫂,倒派个丫鬟巴巴的来寻吃的。
当下变冷脸道:“我们家没有什么奶奶太太的,不晓得你是哪一个,忽里巴拉的闯进门就要吃的,外头的叫花子也要叫一声主人家呢。”
那丫鬟变了变脸色,心想这个乡下丫头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