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天气便转寒了。
清晨的空气湿气很重,从外头走了一圈,身上带着一股凉凉的水汽。墙角的草仿佛一夜之间便枯黄了,大片大片金黄的梧桐叶子飘落了满院,一切昭示着秋意愈发浓烈。
陈雪娇昨夜存了心事,辗转反侧到天明才朦朦胧胧进入梦乡,还未来得及深睡,便听到鸡叫了。乡下人家活计多兴早起,若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贪睡,哪怕只有一次,传扬开来,都别想出门了,到时候光口水便会淹死个人。
陈家的姑娘也不例外,鸡叫头遍就得起床,最迟也不能等鸡叫三遍,哪怕什么活计也不干,也得从床上爬起来,连一向骄纵的陈雪妙也不敢挑战这个习俗。
毕竟谁也不想把懒姑娘的名号传扬出去,若真是那样,不仅自个日后的婚姻大事受影响,就是一门的姐妹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鸡叫两遍的时候,陈雪娇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年轻的缘故,即使熬夜熬的那样厉害,也没有黑眼圈出现,只不过眼皮略微肿了一点,回头用昨个泡过茶的冷茶叶冰敷一下便可恢复。
今儿是节后咸鸭蛋作坊第一天开工,腌制咸鸭蛋的配料由雪娇亲自调配,可马虎不得。自打咸鸭蛋作坊开工,不仅在镇上,乃至在整个徐州府,都已经打开了知名度,上至酒楼茶肆,下至摊贩走卒,无处不见陈家的生意。
周围村镇的鸭蛋已经满足不了陈家的生意,只好由李云天雇了七八辆大车和十几个伙计,去微山湖贩鸭蛋。
雪如和静好已经梳洗完毕,特意打了一盆温水让雪娇洗脸。静好贴心的把昨日的剩茶水倒掉,只留了茶叶包在纱布里,亲自给雪娇敷眼睛。
节日一过,姐妹三个打扮俱回归了朴素,统一的蓝褙子蓝裙子,头上简单插戴一根桃木簪子。雪娇晓得。前些日子打扮的花团锦簇是为了迎接八月节,八月节过后,家里每个人都有任务要做,穿那样富丽的衣裳不便做活计。
“若是这茶叶不顶用。就煮两个鸡蛋给你滚滚。”静好把茶叶覆在陈雪娇眼睛上,轻声细语的说。
姐妹三个正在说着话儿,李氏走了进来,把雪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如儿穿这身衣裳太素了,我记得上回给你裁了一件桃红色带樱花的裙子。不若换上那件。”
雪如听了李氏这话,忍不住看了雪娇一眼,又瞅了瞅自家的衣裳,轻笑着说:“娘,我今儿还要在作坊做活呢,那衣裳那样金贵,刮破了就太可惜了。”
雪娇心里赞同雪如的说法,扭头去看李氏,只见李氏笑盈盈的看向雪如,心下愈发狐疑。虽然李氏喜欢自己闺女打扮的光鲜亮丽。手里有了钱也不吝啬给闺女做衣裳,可咸鸭蛋作坊的活计又粗又重,怎么突然让雪如穿那样轻柔的衣裳。
李氏不管女儿狐疑的目光,打开了红漆木柜,从里头找出雪如那件桃红樱花裙子,拎在手里仿若捧了一大束樱花:“今儿韩家婶子和碧桃来家里做客,作坊的事情我已经托了你们三婶看着,你们今儿不用管作坊,只管和碧桃一起玩就行。”
李氏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看了雪如一眼。
刹那间,雪娇等人都明白周氏来家里的真实目的了。
雪如垂下了头。面色绯红若一枝含羞待放的樱花。
李氏想到若只让雪如一人穿艳丽的衣衫,只怕她会别捏,落在韩家人眼中未免太过于刻意,仿佛上赶着巴结对方似得。李氏也晓得韩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定然不会计较这个,可为了女儿日后的幸福,任何不利于闺女的事情,哪怕一丝一毫都要避免。
“不只如儿,娇儿和静好也要换身衣裳,碧桃喜欢穿艳色的衣裳。人家来咱家里做客,别把人家风头抢去了。”李氏吩咐雪娇和静好。
雪娇和静好心里自然明白,李氏这番话要她们两个也要打扮了,却不是为了衬托碧桃,而是衬托雪如。
李氏嘱咐完,便出去准备早饭。
屋子里只剩下雪如三个,雪如不好意思的换上那身樱花裙子,一张脸愈发明艳照人。
“姐,这衣裳真适合你穿。”雪娇忍不住赞了一句。
“表姐,我帮你梳头。”静好把雪如按在镜子前,手里拿着梳子,巧手翻飞,一盏茶的功夫便把雪如的一头青丝绾成了两枚垂髻,从首饰盒里捡了一枚精巧的玛瑙簪子别在鬓间。
方才穿上樱花裙的雪如明丽娇俏,配上静好梳的发髻多了一份稳重和端庄。
待雪如打扮完,雪娇和静好也换上了新衣,雪娇的是月白色褙子,静好是湖蓝色褙子,一个活泼,一个朴素。
早饭过后,陈秀才去私塾找黄秀才,齐平和齐安都去上学了,家里只有李氏、雪如、雪娇、静好母子四个。韩行健的娘周氏便带着韩碧桃在陈家大门外下了马车,李氏看见忙带着两个闺女并一个侄女将两人迎了进来。
“我一直想来家里看看,一直不得闲,可巧今儿闲下来了,就过来了。”周氏亲热的挽着李氏的手,边走边说,顿了顿脚步指着咸鸭蛋作坊道,“瞧你们的作坊,这今后的日子可是越过越红火了。”
李氏顺着周氏话,谦虚的笑:“啥红火不红火,能赚几个零花钱就行。”
两个人宛若亲姐妹一般挽着手,走进了北厢房。
落了座,雪如不等李氏吩咐,便端茶倒水、摆果子,晓得周氏爱吃酥梨,特意把一只大白酥梨削了皮,剜去了核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