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骨肉都是索命鬼,见不得我好。”陈老太太持续用那苍老刮耳的声音骂道。
陈雪娇仔细的打量着屋子以及屋子里的人。这是堂屋上房,是农村四处可见的普通房子,泥墙地板是泥土,所不同的是比他们住的西屋要宽敞敞亮。屋子中间是一张乌漆八仙桌,八仙桌下面坐着两位老人。陈老爷子面无表情,瞧着脚眯着眼睛抽着大眼袋。陈老太太王氏盘着利落的发髻,穿着蓝布对襟棉布镶滚边的褂子,略胖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犀利刻薄。
陈老爷子身后站着陈老太太王氏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子表情各异。陈老太太这一边站着四个儿媳,母亲李氏和三婶蔡氏刚才醒来时见过面,所以能对上号。剩下的两位婶婶,雪娇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贴在陈老太太身边拿着帕子低声安慰的肯定是大婶子赵氏,因为她是陈老太太王氏姑舅表姐家的女儿,所以对待陈老太太亲近随意一些。站在陈老太太身后粗壮的妇女是四婶子张氏。滚在陈老太太怀里穿红衣服的漂亮丫头,是二叔家的雪妙,此时她正乜斜着眼睛嫌弃的看着陈雪娇。
陈雪娇姐弟三人进来时,陈老太太刚好口渴了就着大婶子的手在喝水。喝完水眼睛立马吊起来狠狠剜着陈雪娇姐弟仨。平儿明显的打了寒颤紧紧的往陈雪娇身后靠,陈雪如低下了头,陈雪娇无惧那目光,淡定的直视过去。
母亲李氏朝几个孩子使眼色,示意他们离开。陈雪娇装作没有看到母亲的眼神,依旧直直的和陈老太太对峙。陈雪如和平儿看陈雪娇站着不动,也跟着站着不动。李氏急了走了过来挡住陈老太太的视线说:“娇儿,你刚醒来怎么就出来了,仔细吹了风。娘在这里和爷奶叔叔婶婶商量事,如儿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出去。”
“呦,雪娇妹妹你醒来了。妹妹的眼神这么吓人哪,直勾勾的看着奶奶。这是哪家的规矩,见了奶奶长辈不说磕头问好,反而看的人发毛,没有规矩的丫头。”陈雪妙从陈老太太怀里抬起头,微抬着下巴轻轻的说。最近陈雪妙喜欢把规矩放在嘴边,这源于姐姐雪姚的教诲。雪姚在徐州府大户人家丁家当一等大丫鬟,前几日回乡探亲,给雪妙讲了大户人家的生活规矩,陈雪妙记在了心里。
“还有大伯母,干嘛背着奶奶给雪娇妹妹使眼色,难道呆在这屋子里怕谁吃了她不成。”陈雪妙转动着眼睛边说变用手抚摸着洋红色绣着牡丹盛开的阮烟罗丝缎裙子,还是姐姐给的这条裙子好。丝绸的阮烟罗,穿在身上又轻又软,是家里的粗麻布能比的吗?
“妙姐姐说的对,凡事都要讲究规矩。刚才我娘给我姐弟三个使眼色是因为怕我们打扰了长辈,娘劝说我们离开屋子更是担心我们在这里影响到长辈商量事情。娘这是在教导我们,妹妹斗胆问妙姐姐一句,大伯娘因为怕儿女影响到爷爷奶奶商量事情教导儿女,而作为姐姐你阻止大伯娘去教导自家女儿,这是哪家的规矩?再说了,妙姐姐作为晚辈打断大伯娘的话,这又是哪家的规矩?”陈雪娇把目光转向陈雪妙笑脸盈盈的问道。
“你竟然敢教我规矩。”陈雪妙没有想到一向被她踩到泥地里的陈雪妙竟然敢公然反驳她,又气又怒。
“妹妹不敢。”陈雪娇抬了抬下巴,目光清亮。
李氏听到女儿公然反驳陈雪妙,忙赶来制止:“娇儿这是刚醒来,怎么冲撞了你妙儿姐姐呢。”抬眼看了一下陈老太太和赵氏铁青的脸,勉强笑道:“娇儿,还不快向你妙儿姐姐道歉。”
凭什么向她道歉,雪娇不认为自己有错,本尊的娘可真是个包子。陈雪娇心里想着,依旧站着不动,眼皮垂了下来看也不看陈雪妙凌厉的双眼。
“就你这样还想当孙家的当家奶奶,少做梦了你。这么不懂规矩,目无尊长,冲撞堂姐,口出妄言,在家里都是亲骨肉可以宠着你由你闹。我看真该让姚儿姐姐下次来教教你大户人家的规矩,省的你将来嫁入孙家让全府上上下下戳咱们老陈家的脊梁,说咱们不会教导女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毛病不改,迟早被人休。你不要脸面,咱们家从爷爷奶奶到作为秀才的大伯还要一分薄面呢。”陈雪妙瞪着一双眉目,娇滴滴的说,好一番口才。
真是血口喷人,明明是他们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把陈雪娇推向火坑。这反过来反咬一口陈雪娇不懂规矩,上赶着要嫁给孙家。
“妙儿姐你一再的教导我规矩,若是教导的对呢,作为妹妹我感激你。可是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嫁人,被休,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能说的话么。万一传出去,我们不打紧,可若是姐姐的名声坏了将来怎么相个好人家,就是齐林大哥哥以后的仕途怕也会受到牵连。”陈雪娇清脆的声音响起,顿了顿又道:“明明知道我这种性子嫁入孙家会让全府上上下下戳咱们老陈家的脊梁,为何还让我去,妙儿姐姐平时一点差错也没有,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比上的,为何不让妙儿姐姐嫁入孙家,只怕到时候人人都会赞老陈家出了个懂规矩的闺女。”
“你。”陈雪妙听到陈雪娇讽刺她不遵守规矩有失清白女儿家名声,一时暗悔自己失言,又听到要把她嫁入孙家,不禁又羞又气,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喊了一声祖母,把脸埋在陈老太太的怀里,禁不住眼泪滚滚。
陈雪妙的母亲赵氏一开始听到陈雪娇反驳雪妙,只当是